何苗不跟他们计较，因为有些观念并不是以她一己之力就能改变的。她是来走亲戚，找服装厂赚钱发财的。不是来教育人的。接下来他们在讨论什么，何苗就不怎么听了，一直熬到吃饭。终于，何苗有机会问道村里服装厂的事情。没想到顾振国的大舅妈竟然还是服装厂的职工。“嗐，我们那个厂子算啥单位呀，都是计件工，每年年底县城单位发福利的时候，会来一些订单，工装和织手套，还有套袖，帽子啥的，他们干活的时穿戴的。”

原来齐家屯的这个服装厂，有活的时候才给大家发任务，没有活的时候，大家就各回各家干农活。因为厂子效益一般，所以这个厂子在村民心里的位置并不高。但是，若是有活的时候，她们原来这些职工还是抢着干的，毕竟谁不想多赚钱呀，有些没有被分到的，那个时候还会托人找关系。“我们厂子也不是说都能进的，最起码有一条，家里得有个缝纫机，针线活得好。”

何苗好奇的朝着顾振国眨眨眼：“吃过饭，咱们去看看吧，顺便再去找找齐叔叔。”

服装厂的话没说几句，大概除了何苗没人感兴趣。何书敏的事就成了议论的话题。“何苗，你姑姑离婚后，听说住在娘家，日子过得还行吧？”

大舅妈问。“其实你姑姑的针线活在我们村子是最好的，只是因为家里没有缝纫机，不过，卫家也会给她分一些织手套的活，她手巧，织出来的手套像是机器上织的一样。”

何苗没想到大舅妈跟何书敏竟然还有交集。“还行吧，我姑姑自己做活自己赚钱，我爸和叔叔他们分家了，我爷爷跟我姑姑一起过。”

小舅妈吃了一惊：“啊？那你姑姑将来不结婚了？要是嫁了人，你爷咋办那？”

何苗尴尬的笑笑，没有接话。倒是姥姥说了句实在话：“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在齐家被欺负成那样，再结婚有点难，不结婚日子也能过，她不是还有个闺女么。”

何苗有些替这个时代的妇女悲哀，似乎她们的路只有结婚这一条，而不像她那个时代观念开放，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全在自己。顾振国看得出何苗被家里人问的问题太多，回答不回答都有些尴尬，匆匆扒了两句，擦擦嘴。“行了，吃过饭，大舅妈带我们去服装厂转转吧，再去找找齐卫家，他说给何苗的姑姑安排个厂里的工作，我们再去问问。”

大舅妈一听忙点点头：“是嘛，这是好事，那行，咱们走吧。”

再大舅妈的带领下，何苗和顾振国先去了一趟齐卫家的家。站在门口，大舅妈指了指隔壁：“那就是你姑姑的婆家，他们家那个老二脾气爆，性子急，你姑姑没少吃苦。”

说着大舅妈还勾着头往院子里瞅了一眼，院子里的厨房冒着炊烟，只有一个人在忙活，整个院子安静的像是没人一样。但是大舅妈却说家里有人，应该都在屋里。何苗有些好奇，像吴家，俩媳妇儿在厨房做饭，男人们都喜欢蹲在院子里，一边吃饭，一边聊天。除了自家的，还有左邻右舍。孩子们也都会在院子里打闹，有时候是在院子外面打闹，整个院子闹哄哄的。怎么他家这么安静？安静像是坟墓一样。大舅妈敲开了齐卫家的门。齐卫家一看到是何苗来了，微微一怔，赶紧热情的把他们都迎了进来。“你们怎么来了？”

大舅妈同样热情的介绍：“狗子放假回来，带着新媳妇儿来看他姥姥，他们想看看咱们村子的服装厂，这不，就带过来了。”

齐卫家还以为何苗想看何彩云工作的地方，以为他没办法把何彩云安顿好，表情有些讷讷。搓着手：“好，好，我这就带你们去看，我先安顿好我儿子再说。”

何苗一瞅，齐卫家的灶上还做着饭，摆摆手。“不着急，你先忙，我们等你。”

但是，齐卫家还是把围裙给摘下，进屋子，给正在写作业的儿子交待一声。“儿子，厂里有点事，爸爸去去就回，饭在锅里，马上就好了，一会儿你自己先吃。”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别看齐卫家的孩子年纪不大，早就会做饭了。何苗好奇的扫了里屋一眼，看到一个跟华妞差不多大的男孩子，正在低头写作业。大舅妈也热情的上去打招呼：“壮实，写作业那，好好读书，回头进城里端个铁饭碗，别像你爸似的一辈子给泥土打交道。”

农村人都朴实，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大概他们的认知中，找个铁饭碗就是最出息的事了。此时，何苗想起了何书敏。何书敏当年也是这么刻苦攻读的吧。好不容易考上师专，却被开除了。大概恨死她了。何书敏如今还在看守所，案子还没结束，但是蹲监狱是少不了的了。村子里的服装厂真心不大，跟村委会一个地方，门口挂了三个牌子，什么村委会，什么支部的，其中便有这个齐家屯服装厂。再往里进，没有厂房，只有一间大的办公室。办公室里空荡荡的，门口摆着两个破旧的课桌当办公桌。实在是不像一个厂，何苗不解的问：“你们连个设备都没有，有活儿的话怎么办？”

齐卫家还没说话，大舅妈抢着说道：“分了呗，村子里谁家有缝纫机，就分给谁。”

何苗仔细想想，那没有缝纫机的人家，岂不是没有活，得不到啥好处。“齐叔叔，我觉得既然号称服装厂，最起码缝纫机是必须有的，不过，最重要的是销售渠道，不然，做很多衣服没人要，就会造成库存积累，资金周转困难。”

齐卫家无奈的叹口气：“没办法，服装厂每次接活赚的都不多，除去开销和他们的工钱，剩下的都给村里人分红了，厂子从去年建立到现在，还没赚多少钱，就要投资买缝纫机，村领导和村民肯定是不愿意的。”

但是，何苗还是看中了这种集体工厂，因为现在这个时代，只有这种集体工厂能够正大光明的赚钱，而不会说成投机倒把。何苗摸摸下巴：“那如果我姑姑回来，你让她和华妞住哪儿呢？”

只有一间大办公室，何彩云带着孩子，总不能住这里吧。谁知齐卫家指了指旁边只有几平方米的办公室。“这是村里的会计住的地方，可以让给你姑住，他结婚了，住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