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轮的打探。医院里，排队挂号的人很多，何书敏受伤了，其实去抹个药就行了，任家和为了不欠她人情，坚持带她做检查。排队等候的时候，何书敏始终保持着温柔小意的态度，对任家和也是还没有说话，先微微一笑。都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她这么一笑，任家和就算是想保持冰冷的态度也不成了。“家和，一年多不见，你变了好多。”

任家和想抽烟，扭头瞅到旁边瞅着他的孩子，他记得何苗说过，吸烟有害健康，尤其是不能再孩子面前抽烟。他也就把烟放回去，从兜里掏出一个水果糖塞嘴里。何书敏跟任家和说话，却没见回应，也不介意，继续说道：“没想到，医院的人还是那么多。”

人吃五谷杂粮，那有不生病的。这回任家和轻轻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何书敏盯着他的毛衣歪着脑袋，故作可爱的问：“你这毛衣真好看，上面竟然是一个熊猫，再那儿买的，我也想买一个，贵吗？”

有问就有答，何书敏故意挑起话头。深秋，秋衣和毛衣是绝配，虽然外面还有个夹克，但这样的穿着足见任家和的时尚。他父亲是校长，家里有钱，他穿的时尚并不奇怪。但是这件毛衣就有说头的。是过年，何苗不知道去那儿给带回来的，图案好看，即便是他去了羊城，在毛衣市场转了一圈，也没见过同样的图案。“哦，不是买的，一个朋友送的。不过，你要是想买好看的毛衣，可以去何苗姑姑的店里，那里有好多，对了，何苗的姑姑，也是你的姑姑吧。”

说起实在话，何书敏跟何彩云并不熟，何书敏记事的时候，何彩云都出嫁了。虽然有时候她会回娘家，但是在何彩云心里，何苗比她跟亲近。但此时何书敏可不会傻到跟何彩云拉仇恨。“是的呢，姑姑小时候最疼我们了，一回娘家，就给我们带好吃的，你说毛衣是她店里的，也不知道她是从哪儿进的？价格贵不贵？”

何彩云的店铺虽然挂着服装二厂供销社的名头，大部分衣裳也都是从服装二厂进的，只是有些衣裳是从羊城进的。何苗当初教过任家和，把羊城好看的衣服给进过来，看哪一款卖的最好，就可以照着款式做。任家和每到跨季节的时候，去羊城进货，也是因为这个。‘春雨’这个品牌已经在禹郑市很红火了，多些款式来卖也是可以的，再说这个时候，并没有什么知识产权，服装款式也没定式。有漏不捡，才是傻瓜。至于毛衣，是任家和从羊城回来时，拐到乌城叶青家里进的。叶青家里除了卖毛线，也开始卖毛衣，销量特别好。要不是因为何苗跟他们关系好，这点拿货量，叶青她二舅都不愿意给。任家和淡淡的瞥了一眼何书敏，他多精个人呀，一听何书敏的口气，就知道她想打听他们进货的事情。去羊城进货是何苗的主意，而且这个时候虽然土地承包责任制推行了，走私和投机倒把的罪名还存在。要是被人知道了他的货是从羊城拿的，岂不要被人拿住把柄，告他一个投机倒把就完了。“从那儿进的？你看你话问的，那个服装店是我们厂的供销点，当然是从厂子里进的，咋地，你该不会想从我们厂子里直接买吧，零卖是没有了，一件两件的，谁卖呀。”

任家和什么都不愿意说，话也说的滴水不漏。可何书敏跟踪他这几天，已经发现了一些情况。接下来是很长时间的沉默，何书敏知道任家和有了戒心，就不能再问了，她决定改变一下思路。终于轮到她了，做了一个骨科的检查，一切都没有问题，毕竟只是一个自行车，还能把人撞成骨折不成。抹了药，医生连药都没给开，就让他们走了。俩人来到医院门口，何书敏揉了揉肚子：“我饿了，晚上请你吃饭吧。”

任家和耽误一下午，没有去厂子里报道，可家里晚上有客人，他还得买烧鸡，就摆摆手。“不用不用，也没花几个钱，况且是我给你撞成这样的，要是没事，我就走了。”

任家和不愿意跟何书敏说太多，自从上次被何书敏坑了之后，他几乎不愿意跟她说话。何书敏到底也没把任家和给留住，不远处就是卖烧鸡的地方。任家和仗义，买了两只，自己留一只，送给何书敏一只。“拿去补补身子吧，我毕业后没有当老师，想多赚点钱，可能会很忙，要是你找不到我，就不要找我了。”

何书敏拎着烧鸡，尴尬的站在那里，看着任家和远去的背影，刚才还无辜的眼神慢慢的变得凌厉起来，嫉恨中夹杂着嫉妒，一嘴银牙磨得咯吱咯吱响。她把烧鸡带回到同学家里，毕竟在人家家里住好几天，没有给钱，带点好吃的，也是人情世故，这点何书敏还是能做对的。等何书敏回到村子里，把打听到的消息告诉杜建设，杜建设变做出一个大胆的决定。“我要辞职，下海经商。”

下海经商是九十年代才有的词语，杜建设说出来，何书敏一脸懵，但是聪明的她并没有仔细问。因为这次出来，她觉得杜建设也变了，变得更有主意了。从前的杜建设是个没有主见的人，所以他喜欢事事都听何书敏的主意，包括诬陷何苗，纠缠何苗。可是现在不同了，杜建设似乎有一个更明确的目标，而他正在向这个目标而努力。“啊？那你打算怎么办？”

何书敏反而不知道以后怎么生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