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斯然心跳有点慌乱,小鹿乱撞,下意识想要后退,却听闻他的声音在头顶上淡淡地说道:“你当然可以不在这里住,不过,要等我的安排。”
他语气像霸道的君王,高高在上,不由得她拒绝。赵斯然心想,只要能搬离这里,由他安排,她也接受了。心里的重担一下子释放下来,她开心地抬头,额头却结结实实地撞到了某人的下巴。陆季川闷哼一声,疼得扶住自己性感的下巴,墨莲般的深眸有丝恨怨地瞪她一眼。赵斯然吓得心慌,伸手想去摸摸他的下巴有没有伤着:“对不起,你没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陆季川却疏远而巧妙地逃开,斜睨她一眼,扯起嘴角,冷冷一笑:“量你也不敢故意!”
他甩了甩袖子,直接走了。赵斯然看着他冰冷的背影,皱起眉,他今天到底是怎么了?整个人的气压很低,很可怕。等他走远了,赵斯然目光收回来,正处身于陆季川的房间内。她不禁好奇地放眼一看,这个男人所栖息的地方,跟他本人一样,整个色调都是冷冷的,不过,他房间里的每一件摆饰,都很优雅独特,棱角分明,很符合他的个性。这里四处充斥着他的气息,赵斯然自觉此地不宜久留,要转身出去时,眼角余光瞥见房间的角落处,一件浅蓝色的衬衣,像被遗弃的孤儿,孤独地被晾在单人沙发上。赵斯然一眼认出它,昨天,在车上,她窝在他的胸膛里,哭得一塌糊涂。脸有些发热,也不知道是羞愧还是怎么,怪不好意思。她走过去,看见衬衣胸前那一大块半干的泪迹,抿了抿唇,她拿起了衬衣,把它带回自己房间。小心翼翼地开始帮他洗衣服。窗外,天色阴沉沉的,一大片乌云密密地压下来,大雨将至。低调的黑色迈巴赫在“百福墓园”的停车场泊好。陆季川戴着墨镜,手里拿着一束百合,表情肃穆地下车。他高冷深沉,墨镜下的眼睛到底释放着什么样的情绪,没有得知。只是,他整个人笼罩在沉重的氛围里,可以猜出,他将要拜祭的,于他来说是一位很重要的人。他前脚下车,一辆豪华的劳斯莱斯,接踵而至。劳斯莱斯正正地停在了他的面前,阻挡了他的去路。陆季川坚挺地立在原处,傲然而淡定。从劳斯莱斯后座下来的,首先是陆铭琛,他看见陆季川,恭敬地对他颌首,微笑着称呼:“小叔。”
然后,他弯身去将里面的老人搀扶出来。陆老爷子头顶着一顶宽沿帽,一身黑色大衣,胸襟处戴着一个精致的别针。俩父子相见,没有正常父子的欢笑。陆老爷子盯他一眼,“哼”地一声,柱着拐仗扭头向墓园走去,陆铭琛紧随其后。陆季川嘴角往上扬了扬,份外冷漠,款款向前走,虽然大家走的同样是一个方向,目的地是同一座坟地,拜祭同一个亡人,可是,他们却像陌生人。墓碑上,黑白色的照片里,是一个面容姣好,笑容纯净的女孩子。这个人便是陆季川的母亲,邵兰若。美而不媚,清丽脱俗,这是邵兰若当年吸引陆盛华的地方。陆季川默默地把手中的百合,轻放到墓前,这是他母亲生前最爱的花。在阴霾的天色下,墨镜下,陆季川神色被全部遮掩。陆老爷子立在旁边,目光深情地落在自己逝去的老婆的遗照上,横秋的老脸,爬上感伤。他似乎回想起,很久的从前,表情显得悔恨难过。俩父子就这样,安静得出奇地,在墓前彼此沉默,也许,他们都在心里,向已亡的爱人、亲人,诉说着。良久,陆老爷子终于打破沉默:“季川,当年,的确是我对不起你们母子”“别提当年了,爸,那些事就让它过去。”
陆季川没有给机会他把话说完,他启动着凉薄的唇,淡冷地说道。“可是,你这哪是让那些事过去的样子?季川,御景山庄,于你,于我,都不是什么好的回忆,你不应该把它重新买回来!”
陆老爷子说起这事,又有点激动,老花眼镜下的利眸,盯紧儿子的脸,恨不得将他这副脸皮撕破,看清楚他内心到底有多恨自己。陆季川转身,面对着陆盛华。他嘲讽地一笑,说:“爸,那里,于你,是一个有着不愉快记忆的地方,而于我呢?那里是我出生的地方,也是我母亲最爱的地方,我不单要把它买回来,而且,我还会在那里重新建一座庄园,我会在那里,生活下去。”
最后的话,几乎是一字一顿。陆老爷子越听越气,但他最后一句话,让他眼底亮起一抹惊异:“你说什么?你以后要在A市生活?”
听到陆老爷子这句声量拔高的话,站在他们不远处的陆铭琛,眸底也重重地划过异样。陆季川摘下墨镜,幽凉的眼神,深不见底。他对视着自己的父亲,似笑非笑的眼神内,坚韧、无可估量。“您多陪陪妈,毕竟,她直到永远闭上眼睛之前的那一刻,最惦记的人,还是您。”
一句话,铿锵有力,每一个字,都像枪口里送出的子弹,准确无了误地射击在陆老爷子的身上。陆季川转身而去,他的背影,坚硬如铁,冷若冰霜。是什么铸造了他刚铁一般的个性与心肠?没错,是环境,是他的童年经历。陆盛华眼圈发红,一时之间,心头大哀,双脚不稳,将要跌下。陆铭琛立马冲过去,扶住他:“老爷子,您不要把小叔的话放在心上,小叔他也是对您心有芥蒂,所以才这样对您说话。”
陆盛华嘴唇颤抖,他抓住孙子的手,喃喃地道:“铭琛啊,你小叔他,是回来付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