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慕修不置可否，却还是和童川转身朝医院花园走去。定云市已经开始热起来。从恒温的住院楼出来，花园里的热浪袭来。冷慕修解开领口的纽扣，朝着长椅坐过去。花园里亮着灯，倒不显得阴森可怕，但安静得能听见风吹草动的沙沙声。童川坐在冷慕修身边，拿出一个精美的盒子，递给冷慕修。冷慕修看了一眼，从里面拿出一支香烟叼上。童川也拿了一支，先给冷慕修点上，随后又给自己点上。烟雾缓缓升起，童川靠在椅背上，淡然道：“因为两个丫头，一包烟抽了快一个月了。”

“恭喜，戒烟即将成功。”

冷慕修单手搭在椅背上，手指夹着香烟，时不时放在唇边。“同喜。”

童川浅笑应道。这种没有任何目的性的闲散开场白，似乎让两个人都没有了剑拔弩张的架势，气氛也看似缓和下来。冷慕修抬头，目光注视着住院楼上的一间阳台窗口。童川似有所感也抬头注视着同一个位置：“她睡着了，没有再做噩梦。”

“嗯。”

童川侧头看向冷慕修：“我很感谢你让她走出来，激将法很有用。”

“不用感谢我。”

冷慕修含着香烟，淡漠道，“你也没有立场感谢我。”

童川没有反驳，只是轻声道：“云杰说，他是听了骆巧儿和蒙瑞秋的话，以为桐桐这些年……冷慕修，自从她认识你，她就没有一天太平过。”

冷慕修没有回答，反而说道：“童云杰喜欢她，你知道吗？”

“以前不知道。”

童川对童云杰的关心的确比不上对童音，他从未过问过童云杰的感情世界，也不知道，他将蒙桐桐带回家的那一天，童云杰就喜欢上了她。他总是从童音那里听到童云杰欺负蒙桐桐的事，还为此教训过他，可从未想过，这是童云杰喜欢的方式。或许，任谁也没想到，童云杰喜欢人的方式会是这样。以至于，爱而不得，最后酿成了这种结局。“既然现在知道，那就管好他。”

冷慕修有些残酷道，“如果他再有下一次，你就等着给他收尸。”

威胁，警告，童川没有将冷慕修的话当作虚言。但也正因为如此，他眉头紧蹙：“冷慕修，放过她吧。”

“不可能。”

冷慕修回答得很坦然直接。“你是想她死吗？”

童川怒声反问，“她的人生才刚刚开始，你到底明不明白你们家的情况。”

“我家的事，我会处理，用不着你来教我。”

冷慕修目光深幽，转头看了一眼童川，“我更好奇，你和她之间，还有什么秘密瞒着我。”

“就算有，那也是我和她的事。”

童川将他刚才反驳的话回给他，“如果你不肯放过桐桐，我会正式向她表白。”

冷慕修微敛眉眼。“我和她认识了四年，就算分开了两年，我和她的感情也比你深。”

童川正色看着冷慕修，“当初如果我不是想给她时间，根本轮不到你出现。”

冷慕修倏地笑了一声：“童川，你根本不了解她。”

“你以为你了解她？”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相信她说的她喜欢你吗？”

冷慕修单手夹着香烟，淡然道，“也许，她是喜欢你，不过喜欢你和喜欢童音没有区别，一个是妹妹，一个，是哥哥。”

童川瞬间沉下脸来。冷慕修波澜不惊地瞥了他一眼，难得耐着性子，和童川继续说道：“你依旧把她当作是一个小孩子，保护她照顾她，其实这没错，但你没有把她放在一个平等的位置上去看待她。”

童川目光微闪，却无法反驳冷慕修的话。“你见过她因为生气张牙舞爪发脾气的样子吗？见过她做不出题目抓耳挠腮的样子吗？你见过她悲痛难过的样子吗？你见过她面对那些突如其来的刁难，镇定自若反击的样子吗？”

冷慕修手中的香烟熄灭，他扭头看向童川，神采奕奕，“你没有见过，但我见过。”

“你想证明什么？证明桐桐在你面前更自然？”

童川有些失去理智，冷慕修说的这些，他的确没有见过，在他面前，蒙桐桐一直都是柔软又坚强的。她总是软软地叫他“川哥哥”，总是温顺听话地对他笑。他疼她宠她，想护着她。“不是我想证明什么，而是你看懂了什么。”

冷慕修起身，走到垃圾桶前，将熄灭的香烟再次撵了一下，扔进垃圾桶内。冷慕修走到童川跟前，双手插兜：“童川，蒙桐桐没有你想象的脆弱，喜欢她，不是全方位真空的保护，而是保护下，让她自己成长。”

“你根本不懂她遭遇过什么。”

童川微微抬头，目光冷然地看着冷慕修，“她就算不爱我，也绝不会接受你，她对感情本来就没有抱希望。”

冷慕修的眼瞳有些深幽，他的瞳仁原本就比常人黑一些，在昏暗的光线下，更显得深沉。他沉默了几秒，开口道：“她以前是不是遭遇过和今天这种一样的事情。”

童川知道冷慕修误会了，但这种猜测和误会，让他顺理成章地可以回答：“是。”

“是谁？”

冷慕修冷声问道。“不知道。”

童川面不改色地回答，“我遇见她的时候，她的情况很不好，她什么都没有说过。”

其实，这些并不是假的。他们相遇的那天晚上，他的情况不好，蒙桐桐的情况更差。她身体虚弱，而且在发烧，胳膊、脖子、甚至领口位置，满是青紫的痕迹，裙子上也有血迹。他不是懵懂无知的少年，就算蒙桐桐什么都没说，他也知道她发生过什么。他买了干净的衣服让蒙桐桐换上，再后来，直到他们熟悉了，他才知道她为了父亲的手术费，在那天晚上出卖了自己的初夜。而他直到前几天，才终于查清楚，和蒙桐桐发生一夜情的，不是什么买家，而是中了催情药的冷慕修。只是，现在这件事已经被他掩盖下来，除了他，没人知道真相。“难怪她不愿意让我碰她。”

任冷慕修再聪明，这一次，也掉进了童川你似是而非的答案陷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