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明深签完字,面无表情的将离婚协议书递给聆微。那张凉薄的文件横亘在两人中间,如同一条不可逾越的沟堑。良久,聆微只是凝视着那份协议书的末尾,晏明深写的那几个墨汁淋漓的字迹,却一直一动未动,没有伸出手接过的意思。晏明深等了一会,很快就不耐烦了。“把它签了,明天上班让林显送给我。”
他冷冰冰的吐出几个字,将离婚协议书丢在茶几上,迈开步子,转身离去。聆微盯着他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蔓延,渐渐成了荒芜一片。嗬,晏明深,有时候她真的不知道,到底是该恨他的冷漠,还是感谢。感谢他不留一点余地,连夫妻间最后的一面也不愿意再见,连这份协议书,都是让自己交给林显,而不是他。不给人任何的希冀,斩断一切的关联。这正是独属于晏明深的冷血无情。她轻轻勾起唇角,弯腰拿起那份离婚协议。晏明深走了几步之后,听到身后有轻微的动静。“刺啦”一声,细小,却在这死寂一般的氛围中格外清晰。晏明深在听到这个声音时,已经同时反应过来,聆微做了什么。他蹙眉,面色阴沉的回身,隐怒的冷眸中直直的撞上聆微无波无澜的视线。视线慢慢下移,他看到那份薄薄的文件,被聆微轻轻撕成了两份,四份,然后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杜聆微,你什么意思?”
晏明深的语气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气,重新迈出步伐,沉沉的向聆微走过来。聆微仰起脸,蓦地笑了笑。“晏明深,你自说自话的,有没有问过我的意见?”
晏明深脚步微顿:“你的意见?”
那平抑的声线,不可一世的气势,如同高高在上的帝王一般,嘲笑着脚底的蝼蚁不自量力的抗击。这个男人已经专断独裁太久了,哪怕是在波云诡谲的商场争斗上,也没几个人能承受得到他的雷霆手段。所以他根本没又想到,又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杜聆微有什么“意见”。聆微听出他话里的轻视,唇角的弧度未变,淡淡道:“离婚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你一个人的签名,没有任何效力。”
晏明深闻言,鹰眸猛地眯了眯,危险地盯住面前神态自若的女人。只有他一个人的签名?她的意思是……他缓缓的启唇,一字一句里都带着强大的压迫力:“杜聆微,你别告诉我,你不愿意签字?”
聆微神色淡淡,丝毫不受他强大气场的影响,无谓的点了点头。“没错。”
她停顿半晌,补充了一句:“我不离婚。”
听到她明明白白的说出这句话,晏明深的神情骤然变得凌厉阴沉。“你又想玩什么花样?”
他冷笑,一步一步的逼近,气压愈来愈阴沉。“你不离婚?你不是一直想要跟我撇清关系么?你不是信誓旦旦的说,等到交易完成,你就再也不会待在晏氏碍眼?”
他走到她身前,低眸盯着聆微,冷峻的面容上尽是嘲讽。“当初在疗养院,你不是说不想再欺骗奶奶么?你不是很清高么,不愿成为瑶瑶的替身?现在瑶瑶回来了,你怎么又不愿意离婚了呢?”
晏明深将聆微曾经说的每一句话都原样翻出来,一句句的质问出来,带着显而易见的鄙夷。聆微在他如剑似刀的冰冷语句中沉默不语,面色淡淡,只是平静的凝视着晏明深凌厉的双眼。“不说话?还是觉得无话可说?”
他冷笑。聆微安安静静的站在那里,良久之后,她微微低下眸子,轻声道:“晏明深,如果我说我不离婚,是因为我喜欢你,你相信么?”
如果可以,聆微真的不想在这种情况下,说出这四个字。如果可以,聆微希望时间可以倒流,回到那个美丽的海岛上,在那块被海水阳光滋润的巨大礁石上,在海风的温柔吹拂之中,对这个男人说出这心底最真的情意。但,永远不会有如果。在海岛上,她被打断的表白,早已被埋葬。她知道她现在说出的这句话,只会得到晏明深更多的轻视鄙夷。可她没有别的机会了。或许过了今晚,他们连好好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了。“……”晏明深的思绪在顷刻间中断了一下,这句轻的如同被风一吹就散了的话语,不知为何,竟执拗坚持地飘进了他的心底,轻轻一震,沿着血液流向四肢百骸。但是很快,理智已经战胜了情感。他摒弃掉那突如其来的电流一般的感觉,面上冷漠无情。“你觉得我会信?”
他冷嗤一声:“真有你的,这种话都能——”聆微抬起头,眸色微凉,启唇,干净利落的打段了他讽刺的话语。“我也觉得你不会信。”
她无所谓的扯了扯唇角,笑道:“所以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
晏明深皱眉,等着她的后话。“我不想和你离婚,这很奇怪么?”
聆微冷眼看着他,语气讽刺:“谁会轻易放弃晏家少奶奶这么好的位置?哪个女人不是梦寐以求的攀上晏氏?我又不是傻子,已经握在手里的好东西,凭什么要让给杜瑾瑶?”
晏明深在短暂的怔愣之后,一股巨大的怒气席卷而来,神色冰寒可怖。“嗬,果然如此。”
他低低的冷笑,一声声如同来自暗夜寒冬:“不过很可惜,这事可由不得你。”
聆微抬眸,笑容讥诮:“怎么由不得我了?我不签字,晏大总裁是不是准备把我的手砍下来按指印?”
“杜聆微!”
三个字饱含怒意,在她耳边炸响,昭示着这个男人被自己彻底激怒了。“你很行啊,有恃无恐是不是?”
他的鹰眸中闪过一丝嗜血的暴戾:“你知不知道,只要我想,一个月之内,可以让杜家永无翻身之日?”
聆微轻笑出声,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轻飘飘地道:“我知道啊,但是相比我来说,杜瑾瑶会更伤心吧?”
晏明深沉沉的凝视着她的笑颜,半晌后,忽地扯了扯唇角。“杜聆微,你就这么笃定?”
他笑,却冰寒可怖:“笃定我拿你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