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小余缩了缩脖子，却还是坚持解释道：“妈妈要是知道我叫别人‘妈妈’，肯定会不高兴的，要是她不高兴，说不定就不想回来看我了。再……再说，有妈妈和苏妈妈两个妈妈，小余自己也很开心。”

小小年纪，却已经很会说话了，更难得的是，即便苏美慧对他不好，他却始终对她心存一份纯真的善意。苏美慧被气噎在原地。蔡窚枫欣慰地摸了摸蔡小余的脑袋。而肖子琳却悄悄冲他竖了一个大拇指。蔡小余看见，咧嘴笑了笑。这不起眼的一幕刚好被蔡窚枫捕捉到。蔡窚枫目光微闪，只觉眼前的画面出奇的和谐，Somnus和蔡小余恍若一对真正的母子般，相处得无拘无束，又默契非常，彼此一个眼神就心意相通。可……他们毕竟不是真正的母子。他早已亲手剥夺了蔡小余和他亲生妈妈时时相处的权利。心脏猛缩，蔡窚枫抬手按在胸口的位置，脸色一阵惨白。他以为复仇会让他痛快，可五年了，留给他的只有痛苦。肖子琳跳桥的画面经过时间的发酵，成了他夜夜缠身的梦魇。复仇，复仇……呵呵，如果复仇换来的只是她的生死不明，他宁愿自责一辈子，也不要再走上那条路。“爸爸，你怎么啦？”

蔡小余明锐地察觉到蔡窚枫的不对劲，不停地拉动他的衣角。蔡窚枫看着蔡小余，目光却没有焦点，良久方道：“爸爸没事，大概是有些累了。”

苏美慧瞥一眼肖子琳，立马靠近蔡窚枫，挽住他的胳膊道：“你累了，我们就快点回去吧。”

蔡小余也拼命地点头。大的挽住蔡窚枫，小的拉着蔡窚枫，三个人立时便朝停车场走去，仿佛都忘了肖子琳的存在一般。肖子琳对这些倒没有在意，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蔡窚枫的背影。……回别墅的路上，肖子琳沉默得不似平常。明玉从后视镜中看着她，试探着问道：“遇见了棘手的问题？”

“啊？”

肖子琳猛地一惊，“也不是，就是有些担心小余而已。”

自回国到现在，复仇计划稳步推进，肖子琳思索着，一边是自己成功进入了蔡氏，一边是成功接近了小余，并且挑明了苏美慧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也算是小有成就。只是，如今小余毕竟还是和苏美慧共处一个屋檐下，苏美慧受了气，难免不会私下发泄在小余身上。一想到有这个可能，肖子琳就坐卧难安。明玉心细如发，深知肖子琳的所思所虑，遂安慰道：“你不是已经让蔡总意识到了苏美慧对小余的虐待了吗？既然如此，蔡总总不至于还像以前那样，任由苏美慧欺负小余吧。”

“话虽如此，可……”肖子琳仍旧不放心。“难道蔡总真的就对小余一点都不上心？”

明玉觉得奇怪，哪有做父亲的不关心孩子的。肖子琳想起蔡窚枫对蔡小余的态度，摇头道：“那倒也不是。”

明玉千年难得一见地露出了一丝笑意，调侃道：“你这个样子，还是那个做事雷厉风行、天不怕地不怕的Somnus么？”

“哎！”

肖子琳重重一叹，放下托腮的手，同样失笑，“以后等小余跟我在一起，只怕我会变得更啰嗦。”

只是，真到了那一天，即便是让她提前进入更年期，她也甘之如饴。“下一步怎么做，你想好了么？”

明玉询问道。肖子琳眉头微蹙，坦白道：“暂时还没有打算，这些事急也急不来，只好走一步算进一步了。”

明玉点头，“你能这样想就好了。”

她就怕肖子琳因为急着夺回蔡小余而失了方寸，到时候功亏一篑，得不偿失。五年相处，亦友亦搭档，她不想看着她行差一招，满盘皆输。晚上，肖子琳甫一回到别墅，便接到凌楠的电话。“这么晚相扰，实在抱歉。”

凌楠开口就是一通致歉。肖子琳笑笑，“凌总哪里的话。你跟我……不用这么客气的。”

“明天出来跟我见一面好吗？我有要事相商。”

凌楠还真的就不客气了。“见面自然是没问题的，”肖子琳爽快地应承下来，“只是，不知道凌总找我究竟是有什么事呢？”

“抱歉，事关重要，只能当面跟你说了。”

凌楠守口如瓶。水来土掩而已，肖子琳也不纠结，道：“也好。”

跟凌楠的通话结束，手机都还没来得及放下，“嘟嘟”声又响了起来。肖子琳看见“小余”两个字，立马摁了接听键，“小余宝宝，你还没睡觉呢？”

“林妈妈，我睡不着。”

电话里，蔡小余稚嫩的声音里似乎也透着些无奈。肖子琳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回道：“小余宝宝别胡思乱想啊，乖乖睡觉，找妈妈的事就交给林妈妈。”

蔡小余兴致猛地高昂起来，“林妈妈，那我现在也去跟爸爸说说，让他别忘了找妈妈的事，让他明天，不，今晚就开始找。”

肖子琳哑然失笑，心道原来蔡小余这么晚打电话给她，就是为了提醒她别忘了找妈妈的事。笑完，她又立即制止道：“小余，这件事别急。爸爸累了，你还是另外找个时间再跟他说吧。”

实际，蔡窚枫累不累的，她倒是不关心。她怕的是，蔡小余这个时间点风风火火地跑去找蔡窚枫，吃了闭门羹事小，万一碰见苏美慧，那可就真的撞枪口上了。春宵苦短，谁知道苏美慧那条美人蛇是不是正缠着蔡窚枫，做些什么不可描述的事呢？蔡小余乖乖听了肖子琳的话，说话却开始闷闷的：“我想妈妈，要是明天就能见到妈妈就好了。”

那样隐约带着哭腔的声音听得肖子琳心口发疼，仿佛遭受了钝击一般。她正欲安慰，电话里却突然传来蔡小余压得低低的声音：“林妈妈再见！”

蔡家别墅。蔡小余手忙脚乱地挂断了电话，胡乱将手机塞进枕头下，立马就闭眼躺了下来。门轻微一声响，蔡窚枫走了进来。蔡小余一动不敢动地缩在被窝里，听着脚步声越来越近。好在，蔡窚枫只是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掖了掖被角就出去了。再次听到门响声后，蔡小余蓦地睁开一双滴溜溜的眼睛，掀开被子，下床，小心翼翼地出了房门。角落处，蔡小余蹲着，视线紧紧盯着蔡窚枫的房门。他在等一个人。不一会儿，苏美慧就身姿摇曳地进入了蔡窚枫的房间。蔡小余像是偷到了坚果的小老鼠，兴奋地扭了扭身体，然后猫着步子潜到了房门外。以前，苏美慧从不拿沉默寡言的蔡小余当回事，可蔡小余却对她的很多习惯了如指掌，好比，但凡她惹恼了蔡窚枫，那当天晚上她就一定会到他房间去哭诉认错求原谅。蔡小余倒是没有想学一哭二闹本事的念头，他只不过是在假睡的那一会儿里想明白了，找妈妈的事还是得提醒爸爸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