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他们也知道瞒不下去了,早已经将情况报给了萧遥。萧遥倒没有大怒,他淡淡地听完,随意地问了几个问题,就让众人出去了。后来,打扫的婢女在擦桌子时,抹布才刚刚放到桌面上,整个桌角突然坍塌,落地时即跌成粉碎,好像被人用很大力气捏过。而那些曾守在客栈门外的暗探,闻言纷纷自戮请罪,根本不用麻烦萧遥亲自吩咐。第三批轻骑兵派了出去。到了晚上,仍然是那个千篇一律的快报:派出去的人,无一生还。他们都被全人绞杀在格尔木城外,全军覆没,现场却没有留下一点对方的痕迹。“不过,这次与前两次相比,多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有一名中尉离现场已经有半里地,显然是唯一的幸存者,可他还是被人杀了,但这次杀他的手法却与其他人不一样。”
探子一面战战兢兢地回答,一面偷眼瞧着萧遥的表情。“也就是说,有两批人?”
萧遥现在连生气的情绪都没有了,或者说,他至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生气来。那双俊邪妖娆的眼。反而变得越来越沉静。人也越来越安静。两批人,都会是谁呢?拥有这样的实力的组织,放眼天下,可怀疑的人实在不多。无伤,难道你果然还活着?格尔木城外。这里离驿道很远,也不是什么大的村落,只零星点缀了几家简陋低矮的农舍。其中最偏僻的一户,前面是皑皑的、即将秋收的绵延田野,屋后则是一个小小的池塘。秋阳正好,一个身影懒懒散散地倚在树荫下,脸上盖着斗笠,旁边放着一柄支好的鱼竿。钓绳抖了好几次,只怕鱼饵已经被馋嘴的鱼儿吃了个精光,可是,这位不称职的渔夫依旧呼呼大睡,脸上的斗笠动也未动,只是帽檐旁边的流苏因为主人的呼吸,偶尔拂动一下。乔娜娜站在屋前,手伸在空中,一只黑色的苍鹰在空中盘旋了一会,稳稳地停在了她的胳膊上,她从鹰爪上取下竹筒,将里面的字条抖开看了一眼,然后将苍鹰重新放回天空,手中捏着纸条去池塘边找人。那个人还在睡觉,树影婆娑,阳光筛在他白色的长衫上,一簇一簇,白得发亮。乔娜娜无语地望了一会,走过去,蹲在他身边。“你还有闲心睡觉?”
她咬牙切齿地问:“是不是真的不打算活了?”
多少人为了他体内的三月烟花急得一头白发,他倒好,天天打渔晒网,过得不亦乐乎。渔夫——百里无伤伸手,将脸上的斗笠拿来,迎着阳光眯了眯眼,那张足可让日月失色的脸,虽然略显苍白,但仍然美得让人错不开眼。“嗯,我发现等死的感觉挺好。”
迎着乔娜娜气急败坏的脸,百里无伤笑得没心没肺,灿烂至极。乔娜娜几乎想一脚踩到他的脸上,免得它灿烂得过分了。简直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既然你这么喜欢等死,当初何必还要从无尘公子的剑下逃出来?”
乔娜娜将胸口腾起来的怒火生生地压了下去,冷声问:“甚至还不惜刺了安盈一剑。”
“哦。”
百里无伤丝毫悔改歉疚的意思都没有,手一扬,重新将斗笠盖在了脸上,咸淡的声音从斗笠下传了出来,“我只是觉得等死挺好,还没打算真死。”
乔娜娜再次无语,望着那顶破破烂烂的斗笠,脚几乎就要抬起来了。“说起来,谁又不是在等死呢?”
百里无伤又不以为意地叹了声。依旧是疏淡随意的声音,但这次却不令人生恼,反而让乔娜娜莫名地一怔,甚至有点感伤。谁不是在等死呢?就好像春天渴望夏天的辉煌,夏天期盼秋天的唯美,秋天等待冬天的洁白,春夏秋天,四季更替,时光无情流逝,所谓的追求,不过也是对坟墓的无限渴望罢了。“既然如此……”乔娜娜伸出手,将斗笠挪开,盯着那张素白绝色的脸,轻声问:“那你曾经做过的事情,将要做的事情,又算什么?”
“算什么呢?我想想。”
唇角勾起,宝石般的眼睛璀璨夺目,“不过是……意难平吧。”
百里无伤终于坐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