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天,明儿就是大年三十了,乔娜娜的预产期似乎还没到,安盈的情绪也不算太高,这个年过得不温不火。叶子非已经开始着手找草药了,并不常常回来,只是在大年三十那天,过来和安盈一起吃了一顿饭,饭桌上,谁也没有开口,只是叶子非似乎不甚在意地说了一句,“听说,叶子桓也在北疆。”
他直接称呼叶子桓的名字,声音里有股安盈不太懂的怨恨。安盈“哦”了一声,没有接话。“听说小纯公主在上官家过得很不如意,”叶子非又道:“如果我的本事再大一点,真想带她走啊。”
安盈这才淡淡抬眸。她想起萧逸之前的留言。正月初五,临仙楼。他在这样的风口浪尖,冒着如此巨大的危险来北疆,是不是因为萧如纯的事情?萧如纯到底是他的妹妹,他怎么会放任她在上官家受欺负。这样一想,安盈不由得头痛:萧逸此人,分明是一个极冷静理智的主,但有时候,也确实常常把自己立于危墙之下。他想护住的东西实在太多。“五号如果见到殿下,帮我问问我爹的情况吧。”
叶子非说。安盈颌首,“你可以一起去。”
叶子非顿时擦汗,“哪敢。”
萧逸对安盈的心思,现在,大概只有白痴和瞎子才看不出来。安盈撇嘴,一手托腮,将目光淡淡地移向外面,不发一言。一直以来,她对萧逸的态度,总是不拒绝,但也不回应。不过,也许不回应的本身,就是拒绝了,可是萧逸从来没有明说,他就这样不远不近地站着,不急不缓地守着,甚至连见面的机会都少得可怜,一别几月,也不过寄来寥寥几语,不靠近,可是,一直在那里。“我也要出发去临仙楼了。”
想起约期将至,安盈道:“子非,这里的事情你帮我看着点。”
“好。”
叶子非满口答应着,扭过头,看着被安盈挂在墙上的安梓然的画像,若有所思问,“殿下为什么要将这幅画送给你呢?”
安盈摇头,“不知道,大概……只是看到了,所以送了来。”
就像萧逸送给她的其它小礼物一样,有许多,也许只是他在市集上随便看到了,然后想,这样一支簪子,如果插在安盈的头上,想必是极美的,他于是会买下来,派人送给她,不说只言,不着片语,甚至也不是什么值钱的玩意儿,可是安盈戴着,果然是极合适的。叶子非默然片刻,而后道:“殿下对你真好。”
安盈未发一言,人已经站了起来,就这样信信地推开窗我,望着外面连绵不绝的雪景,轻声感叹道:“北疆的冬天真冷啊。”
叶子非没有接话,只是坐在远处,颇为怅惘。北疆的冬天是真的很冷。过了大年,走在路上,但见家家户户的门檐上都挂着冰串子,长长的,小孩子仰起头,伸出舌头,几乎可以舔得到。一碗刚刚倒出来的温水,若就这样放在雪地上,不过一会,就会冻成一整块冰砖。而位于北疆南边的仙人渡,若是夏季,水量丰盈时,景致还是不错的,可到了现在,整个河面都结出了一层厚厚的冰,有很多小孩拿着木板在上面滑来滑去耍着玩,仙人渡旁边的临仙阁里,客人也并不多。正月初五,所有人都在家过年呢,又怎么会巴巴地跑到这个结冰的河边?店小二大概也在心中挂记着家里,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全身缩在厚厚的短袄子里,越过那些玩闹着的孩子,往大路的方向望了过去。“大概不会来人了吧?”
他想。不过,这个念头刚刚转完,远远便走来了一个穿着白色长麾的少女,她戴着大大的风帽,看不清脸,但只看身形,已经觉得很美了,这样缓缓走来的时候,好像有莲花在她脚边次第盛放似的。店小二看得眼睛发直,直到少女停到他的面前,将帽子掀开,他也没有反应过来。甚至说,在她掀开帽子的那一刻,他的眼睛更加直了。“请问,楼上是不是有位客人……”安盈刚问了一半,便听见临仙楼的二楼,有人探出身体,喊了一声,“安盈。”
她仰起头,便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萧逸。萧逸没有伪装,就是一袭简简单单的便服,清秀素雅的眉眼,明明与以前的一样,没多大变化,可也不知道到底是哪里不同的缘故,又让安盈觉得判若两人的缘故。辨了半日,她终于醒悟了:萧逸是彻底地放下伪装了。便好像抹去了宝石上的烟尘,露出了里面最璀璨的本质,他眸中的神采,足可将一切照得熠熠生辉,像一瓣懒懒伸展着,但足可惊世的优昙花。安盈恍了恍神,提着衣摆,敛足走了上去。“怎么不带几个护卫?”
萧逸见她上楼,先来了这么一句,温和平淡的声音,蕴着淡淡的责备。安盈却转眸瞟了他一眼,云淡风情反问道:“不是有你安排的人吗?”
萧逸笑,“我已经让他们撤走了。你已经有保护自己的能力了,不是吗?”
这倒让安盈始料未及,想了想,装出后怕的样子,“你也不提前打一声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