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次提起了。他的骄傲,在她面前,不值一提,一无是处!他甚至可以什么都不要。只要她的一个眼神,一声叹息,一切都可以重来,江山如棋,他可以将它重新洗牌。可是,她仍然,那么、那么、那么坚决地,推开了他。“我不可能再回头的,无伤。”
她轻声道:“都已经走到这里了,我不会给留下回头的路,如果真的有了这条路,我会胆怯,会畏缩,会想逃走。——既然如此,当初又为什么要走上这条路?”
她对百里无伤堪称绝情,然而,对自己,却更绝情。正如她自己所说,倘若一开始就想着后路,就会失去继续前行的勇气。所有,任何时候,都不要给自己留后路,这是安盈的一贯行事之风。这次也一样!“为什么无法回头?”
他问她。百里无伤因为她的一推,往后退了一步,他并不是抵抗不住她的推力,安盈并不会武功,这样的力道,于他而言,便如九牛一毛,可是,奇怪的是,她对他的任何伤害,都会无限量地放大,这样轻轻地一推,便如当胸一击,让他呼吸微窒,心口发痛。“如果因为……因为孩子的原因……”长睫微掩,遮住了那双剔透如星的眼,他的表情很安静,语气同样很安静,“我不会介意他的父亲是谁。”
安盈突然笑出声来,“我该谢谢你的大度吗?”
她方才还有点哀伤的表情,突然变得有点玩世不恭了,她抬起头,闲闲地望着他,“你还是回北疆了吗?为什么?”
话题一转,好像他们真的只是叙旧的故人。所有的情愫全部消弭。百里无伤愣了愣,唇角轻勾,那轮浮出的笑容,比安盈的更无所谓,更玩世不恭,还多出一点点自嘲的意味。“我回北疆很稀奇吗?天一门说到底,只是一个江湖门派,你都看不上,我又为什么要死守着它?安盈,你想要逐鹿天下,我起码要站在和你一样的舞台上,才不算丢脸吧?”
他的话似真似假,让人有点分辨不清,“我从前讨厌北疆,是因为我以为我的父母是死在这里,不过,真相却是,他们根本与我半点关系都没有。我不过只是——”“底牌。”
安盈将他的话轻轻地接了过去,“你也是一张底牌。”
百里无伤敛眸,幽深的目光,若有所思地凝视在安盈的脸上。安盈紧接着便是一声冷笑,“你本身都不过是一张底牌,又怎么去为江山洗牌?百里无伤,拜托你看清楚一下自己的处境。我的时间不多了,如果方便的话,现在请将我送过去。到时候,你们知道该怎么做,我可以保证,自此役之后,留国在十年内不会再攻打北疆。”
她的言谈举止,已经恢复公事公办的做派了。百里无伤也哂然一笑,“好,祝你马到成功。”
说完,他转过身,用手拍了拍马脖子,难安于是稍微曲下前膝,很是温顺。原来难安是百里无伤的马。纳兰说,它能带她去安全的地方,只是因为,难安总会将她带到百里无伤身边,只要在他身边,她便是安全的。纳兰静雪也算是用心良苦,这样处心积虑地安排他们见上一面,只是,作为当事人的双方,却只是将关系弄得越来越僵。“上来吧。”
他向她伸出手。安盈迟疑了一下,还是将手放进了他的掌心里,百里无伤稍一用力,便将她提到了身前,她侧坐着,双腿垂于右侧,他低下头,堪堪能看见她冻得铁青的脚,方才已经变得冷然的脸微微一动,百里无伤重新俯下身,伸手握住了她垂下来的脚,安盈的脚不大,手掌刚刚能包住脚背,因为他手心里的暖气,她瑟缩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将脚缩回去,却还是被他牢牢地抓住了。一股浑厚的热度顺着他的掌心汩汩传来,让她有点僵硬的脚重新恢复了血气。过了一会,百里无伤直起身,淡淡道:“下一次,即便是要演戏,至少也要穿上鞋。”
安盈没有做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