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怎么会在这儿？舒意来不及反应，那人已经迅速低下头，连半分犹豫都没有，好像刚才那一幕不过是她的错觉。身边陡然传来温热的触感，程晏行不知何时站到她面前，微微眯起眼：“在看什么？”
他顺着舒意的目光看去，锐利的视线如鹰一般。目之所及，端着托盘的服务生们穿梭在卡座之间，姿态从容，笑容亲和，客人们或谈笑甚欢，或低声私语，完全看不出任何异常。舒意定了定神，轻声道：“……没有，只是午睡起来有些懵。”
程晏行收回视线，握住了她的手：“一会儿带你去外面透透气，先吃饭。”
“嗯。”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卡座，服务生熟练地开了香槟，菜色主打爽口河鲜、无农药果蔬，相较于星级酒店惯常的精致西点，这家可算是别出心裁了。美食当前，美男在侧，若不是时刻警惕着不远处的那位“定时炸弹”，这顿晚餐确实称得上高分佳作。好在之后风平浪静，没再出什么状况，临走前，舒意还小心地往那边看了一眼，发现那桌的客人早就走了。“湖边，想不想去？”
程晏行拿上外套，牵起她的手：“还是想去周围转转？”
“……都行。”
他了然地挑了挑眉，“那就去湖边，我记得你喜欢划船？”
舒意微怔了一下，这是B.P组织给她的爱好设定，没想到他记得这么清楚。夜色宁静，马路不似市区宽阔，周边却栽了好些茂盛的香樟，两人并肩走着，程晏行将她的手握得很紧，一路上都没松开。这大概是他们相识以来，最温馨安宁的时刻。“你都不问问我，下午忙了些什么？”
过了好久，男人终于打破了沉默，“对债主嘘寒问暖，说不定我会给你减免一些。”
舒意抿了抿唇，侧过脸看他。大约是真的累了，他的眉眼间透出一丝疲惫，面上却还挂着浅笑，头发也不似刚出门时一丝不苟，几缕碎发搭在前额，平添几分柔和的贵气。她想了想：“你说过，不喜欢别人干涉你的公事。”
程晏行低笑一声，仿佛带着几分无奈：“你不是别人。”
“刚开始不准你进我书房，是因为我以为，你跟以前的那些女人一样。”
他闭了闭眼，轻轻吐出一口气，“但是现在，我认为我错了。”
舒意撇过脸：“我对你的过往情史没兴趣。”
“这就是你不一样的地方。”
程晏行忽而爽朗地笑了几声，将她拉得更近，“她们不敢说的，你都敢。”
舒意皱了皱眉，实在懒得跟他继续这个话题，只是转念一想，既然他主动提了，自己何不就趁这个机会问点什么？做慈善这种事，说白了也就为了企业形象，里面的花样可不比普通项目少，社会大众对此类事件的容忍度很低，一旦被爆出问题，之前的一切努力全部白费，颇有点“吃力不讨好”的意味。她仔细考虑了一下，斟酌着开口：“我猜你下午开会，大概是忙着应付各路广告商，尽管孤儿院的社会效益十分有限，但毕竟挂了程氏的金字招牌，他们想搭个顺风车。”
“这也是你不一样的地方。”
程晏行抬手，亲昵地拂去她耳边的碎发：“商人重利，多挣钱当然是好事，只是这些慈善项目动不得。”
“程氏做的是地产生意，程氏就不重利？”
她早就想问这个问题了，早在刚接手任务的时候，就已经详细读过程氏的背景资料，她发现，不论是艰难的起步阶段，或是利润亏损的年份，这么多年，程氏一直坚持做慈善，投下去的真金白银绝不是少数。程晏行挑了挑眉，勾起一抹颇为玩味的笑。“这是个好问题，不过我回答不了，因为这是我爸的意思。”
夜风有些凉了，他拿下肩上的外套，披在舒意身上。“我爸已经退居二线，公司的事很少管，只对这件事上心，你以为每年的拨款从哪里来？都是他自掏腰包的股份钱。”
这种理由，舒意倒是头一回听说。“你要想问个明白，我可以带你去见我爸。”
程晏行侧过脸，眸子里闪过一丝戏谑，“不过，必须要以儿媳妇的身份。”
波光粼粼的湖面近在眼前，凉凉的水汽扑面而来，舒意却觉得耳朵烫得不像话。“去坐船。”
程晏行话锋一转，拉着她去了湖边的售票处。他们租了一条天鹅形状的小船，不用脚踩，拉一下发动杆就能走了。程晏行先跳下去，冲舒意张开手臂：“来。”
他眼里含着笑，胸膛宽厚又结实，舒意抓着他的手，下一秒就被拥入一个滚烫的怀抱。售票处的工作人员忍不住抿嘴偷笑：“救生衣在座位后面，祝二位玩得愉快。”
程晏行替她扣好安全带，接着一拉发动杆，小船晃晃悠悠地出发了。水波天色，桃影斑驳，月亮偶尔躲进云层里，只留下漫天星光。舒意已经记不清是谁先靠近，她的手被紧紧握着，温热的呼吸迎面而来，接着她被扳起下巴，陷入一个深情疼惜的吻。她听见彼此的心跳，一下一下，声如擂鼓。男人搂住她的腰，轻啄一口她红红的耳尖：“你知不知道，按照程氏的惯例，我这次应该带湘宁过来。”
舒意回想起酒店门童的疑惑，难怪那时他的表情如此不自然。“但是我却带了你。”
他扳正她的肩膀，两人额头相抵：“你明不明白？”
舒意没有办法回答，那个吻已经消耗掉她太多的理智，她现在无法正常思考，目之所及，全是这个男人英挺的眉眼。“留在我身边吧，舒意。”
他伸手，将她的脑袋埋在自己胸前，“我会给你想要的一切，之前是怎么承诺你的，现在也一样。”
“你，会给我想要的一切？”
舒意的声音闷闷的，她闭了闭眼，不由得握紧拳头。“如果，我想要程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