暂时不能去程氏的意思是……舒意猛然抬起头:“我被解雇了?那我重新回去风华。”
“不行。”
男人果断地否决:“不是解雇,只是为了避免再出现昨天的事,我需要你待在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里。”
“那你告诉我,哪里绝对安全?”
“接下来这段时间,你就先待在这儿。”
舒意扯了扯嘴角,像是被气笑了:“程晏行,昨天你义正言辞地指责你父亲出尔反尔,你有什么立场?你和他做的又有什么区别?”
为了保证安全,所以把人留在小别墅?这和之前被限制人身自由的日子有什么不同?“你认为小别墅就是绝对安全的?你忘了你妹妹上次怎么闯进来的,她那个学长又做了什么?”
程晏行神色复杂,定定地盯着她:“我已经换了密码锁,周围的保镖也增派了人手……”“自欺欺人。”
舒意挣开他的怀抱,冷声回敬道:“凡事有万一,‘绝对’本身就是个伪命题,你之前答应不限制我的工作,现在却食言,这就是事实,至于事实背后有什么难言之隐,你不会说,而我也不想听。”
一针见血,不留余地,她就是这样孤傲清冷的性子,他很清楚。舒意坐起身,不再看他:“你走吧。”
程晏行也跟着坐起来,眸光翻涌,他伸出手,做出拥抱她的姿势。却不知怎么,竟然没有将人扯进怀里的勇气。“……你走吧。你放心,我逃不走,也不会逃。”
其实那小小的密码锁对她而言,又有何难?保镖就真的能困住她?她做间谍整整七年,只要是为了任务,什么苦都能熬过来。任务啊……这个字眼就像是提醒了她,她闭了闭眼,纤细的手指揪紧了床单。身旁的男人沉着脸,却未出声,过了良久,程晏行终于起身下床,拿上换洗衣服,径自走进了浴室。十五分钟后,他洗完澡,穿戴整齐。床上的人依旧保持着背对他的姿势,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仍未说话,轻轻拉开门出去了。之后的一个星期,程晏行一直保持着这样的作息,他每天后半夜才回来,早上八九点又离开,似乎极为疲累的样子。他和舒意的对话基本上不会超过三句,无非是吃了什么、今天在家做什么、有没有想他之类。两人的关系好像回到了刚认识的时候,交流很少,没有共同话题,舒意的一切都是被动的,都是由程晏行强加给她的。一周之后的某天,舒意收到了组织的邮件。意外的是,这是一封提醒邮件:今晚将是她每月一次的视频通话时间,而她要见的人,就是远在美国疗养的父亲,舒正昀。她居然把这件事忘了。在未取得程晏行的信任之前,她根本没机会碰电脑,算起来,她和父亲有三个多月没见了。舒意迅速回了邮件,表达感谢的同时,又把孤儿院的事详细汇报了一下。楚子杰那边应该也快了,她当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程家父母的羞辱还历历在目,她向来是个有仇必报的人。更何况,这本就是她应该做的。组织的回邮很快发了过来:如果证据属实,确实可以借此给予程氏重创,但它毕竟是本市的王牌企业,根基扎实,信任危机是否能引发管理层动荡,一切都很难说。舒意当然明白组织的言下之意,说白了,孤儿院事件并不会给程氏造成致命伤,她还需要继续留在程晏行身边,而且必须撇清责任。一旦被怀疑或露出马脚,别说完成任务,她自身都难保。组织把选择权交给了她,并表示不论发生什么,都会尽力保证她的安全。晚上10点,视频准时接通了。加州的天气一如既往,日光明朗,晴空万里,舒正昀坐在沙发上,精神状态似乎不错,舒意的面孔一跳出来,他立刻弯起了眉眼。“小意!能听得清楚吗?”
熟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舒意感觉自己的心都变得亮堂了。“听得清,爸,您怎么样?”
“我很好啊,他们整天逗我开心,说我今年就能走,明年就能跑,后年就会飞了!”
舒意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目光下移,扫过父亲的双腿,从外表来看,那里与正常人别无二致。可她却知道,自从二十年前的那一场意外,父亲就再也没从轮椅上站起来,那个曾经抱着她上街买糖葫芦的男人,下半辈子都要在疗养院度过。她的鼻尖一阵发酸。舒正昀没注意到女儿的异常,佯装不满地抱怨着:“小意啊,你怎么这么久都不跟爸爸视频?三个多月了吧,什么事情这么忙?”
舒意笑了,柔声道:“我也不想的,这不五月份了嘛,下月就该答辩了,我忙着写论文呢。”
“哦,写论文啊,那是要多花点时间!”
舒正昀话锋一转,笑呵呵地对她说:“小意,你毕业旅行来不来美国啊?爸爸带你去吃好吃的,听歌剧,买衣服!”
他凑近屏幕,悄悄压低了声音:“爸爸的年终奖都攒着呢,你来,带你玩个遍!”
“爸,您自己留着花吧,我……”舒意喉头发紧,快说不下去了。二十年前的那场意外不但夺取了舒正昀的双腿,还使他精神受创,在他现有的认知里,女儿还没大学毕业,而他自己,也还是县城报社的一名记者。“哎,小意你怎么了,好端端的哭什么?”
舒正昀急了,他双手扒着电脑屏幕,瞪圆了眼睛:“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你跟爸爸说,我找人去揍他们!”
“不是,爸,我没……”哪知她话没说完,屏幕那头的舒正昀像是突然被某句话戳中,随即扑腾着双手大喊起来:“揍他们,揍他们!那些混蛋,魔鬼,流氓!我要把他们全杀光,一个都不留……!”
舒意慌张地站起身:“爸您怎么了?爸!”
她的呼喊没有得到半点回应,下一秒屏幕一黑,视频被掐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