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晏行察觉出舒意的异样，随着她的视线转过身去。楚子杰正迈着大步朝他们走来，西装外套搭在胳膊上，面上带着淡漠疏离的笑，刚才的尖锐和不满早已一扫而光。他手里还握着香槟，乍一看，全然一副找好友叙旧的姿态。海风拂面，沁人心脾，程晏行的心情似乎也被环境感染，至少没有一开口就把人怼得体无完肤。“楚先生可真执着。”
他勾了勾唇角，“对事，对人，都执着。”
楚子杰哪会听不懂他话里的深意，却偏偏避而不答：“二少您也知道，如果拿不到一个满意的解释，我是没法向您父亲交差的。”
“那是你的事。”
“所以我来向您讨一个机会，不知您肯不肯赏脸？”
程晏行嗤笑一声，侧过脸对舒意道：“那你要问问她的意见。”
“……你们的事我不懂。”
她漠然撇过脸。“你看，她不同意。”
程晏行佯装无辜地耸耸肩，逐客之意已经相当明显。楚子杰也不恼，兀自抿了一口酒：“不如这样吧，二少，只要您给我一个理由，我就提前回去跟您父亲复命，一定不再打扰你们。”
“私用还要给理由？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程晏行眯起眼，“楚先生，跟我谈条件，必须拿出足够的诚意，提前回去复命算什么？就明天。”
楚子杰的神色顿时变了。他是负责跟进整个项目的投资顾问，又是程怀远的全权代表，哪有刚来就回去的道理？这不是打他的脸么？“说实话，你在这儿是挺碍眼的。”
程晏行上前一步，在他耳边低声道：“要不是看在姚总的面子上，我早就想揍你了。”
舒意听不清他们两人的悄悄话，只见海风轻拂，吹起程晏行额前的碎发，露出一双深不可测的眸子。“玩儿个游戏，怎么样？赢了，我就把理由告诉你，你也可以继续跟进项目。输了，怎么来的怎么回去，别在我眼前晃悠。”
程晏行收起方才阴狠的神色，换上平日里玩世不恭的笑脸。楚子杰咬牙考虑了几秒，沉声道：“好！二少想怎么玩？纸牌、飞镖、还是……”“摩托艇，玩儿过吗？”
程晏行打断他的话，指了指海岸边的租售点：“玩那些多没意思，不如来一局这个。规则也简单，你我各选一辆相对而行，谁先躲开谁就输了。”
此话一出，别说楚子杰，连舒意都被吓了一跳。这种玩法她不是没听说过，不光摩托艇，也有很多玩赛车的年轻人热衷于此，为了追求刺激，甚至不惜拿命去赌，稍有闪失，后果不堪设想。程晏行这番话说得不咸不淡，气势却足以让旁人侧目，甲板上聊天闲谈的客人本就不少，很快就吸引了一大批兴致勃勃的观战者。此情此景，楚子杰怎么说得出拒绝的话？他闭了闭眼，随手将香槟放到小桌上：“好，既然二少要玩，那我当然奉陪。”
“去，叫你们船长放两个皮艇下来。”
程晏行冲服务生扬了扬下巴，又脱了外套、摘了手表，放到舒意手中：“宝贝儿，你就在这儿等我。”
舒意张了张嘴，还未开口，就见他长腿一迈，跟楚子杰两人一前一后，大步流星朝底层去了。几分钟后，游艇的侧方出口处开出两艘皮艇，与谨慎小心的楚子杰不同，程晏行大咧咧地坐着，衬衣袖子卷到手肘，嘴里不知何时叼了根烟。透过明明灭灭的火光，舒意看到了藏在那双墨色眸子里的复杂情绪。不屑、狂妄、得意，还有一丝除之而后快的决然。她很想叫楚子杰赶快停手，可惜已经迟了。没过多久，皮艇开到了岸边的租售点，两人各自挑选了摩托艇，在离游艇不远的海面上停了下来。两人之间大约相隔一百米，开足马力全速对冲的话，六七秒后就能见分晓。甲板上围了许多看戏的吃瓜群众，欢呼叫好声不绝于耳，姚老板带着姗姗出来，颇为惊讶地开口：“二少怎么会想起来玩儿这个？”
舒意不解，低声问了句：“姚总，这有什么讲究吗？”
“啊，讲究什么的，倒也算不上吧。”
姚老板摸了摸鼻子，“南浦刚交到他手上的时候，为了立威，他跟那些不服管的手下玩过几次。以他这样的性子和野心，哪会输的嘛，就是那些手下……”“开始了！”
姚老板还没说完，就听有人大喊一声，甲板上顿时炸开了锅。舒意连忙转过身，霎时间只觉得呼吸一滞。两辆摩托艇同时发动，相对驶出，速度不相上下，溅起的浪花足有半人高，马达轰鸣声震得人头皮发麻，却挡不住围观者的热情。他们声音高亢，有人说程二少果然是个敢搏命的狠角色，有人说楚子杰看上去文质彬彬的，实力却不容小觑，这不，两人几乎呈直线对冲，丝毫没有闪避的迹象！一颗心提到嗓子眼，舒意抓着扶拦，指尖都泛了白。二十米、十米、五米……两人越来越近，却没有一个人减速，浪花翻滚，眼看摩托艇就要迎面相撞了！千钧一发之际，也不知是谁率先扭转了方向，只听“轰”的一声，两辆摩托艇之间炸开了惊人的巨浪。“我的天，玩这么大啊，也不怕出事！”
姚老板抚了抚胸口，连忙叫来服务生：“还愣着干什么，叫船长开过去啊！”
所有人都死死盯着那片仍未平息的海面，几秒钟后海浪渐息，视线扫过，舒意终于找到了那抹狂妄不羁的身影。海水打湿了他的前襟与后背，额前的发被海风吹得凌乱，夜色里，程晏行弯起唇角，笑得邪性而霸道。他赢了。毋容置疑，他向来不会输给任何人。“哎呀舒小姐，以后二少要是再来这一出，你可千万记得拦着。”
姚老板叹了口气，接着刚才未说完的话：“……那些输了的手下，行踪成谜，再也没去过南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