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乎同一时间，茶水间周围的所有人都循着声音朝这里望去，舒意的脚步生生顿住，身后仿佛投来几万道好奇的目光，她本就脸皮薄，在这种情况下，自然微微红了脸。冯雅也被程晏行的声音吓了一跳，但很快反应过来，三两步走到舒意身边，无声地动了动嘴巴。“那是总裁！你怎么能背着身？”

男人步伐沉稳，做工精细的手工皮鞋踩在光洁的地板上，只隐约发出几声响动。舒意无法，定了定神，默默转身退到冯雅的身后。她看起来像个实打实的新人，但大步流星走来的男人却知道，那只是她在陌生人面前表演的假象。她的伶牙俐齿和清冷倔强，他可是见识过很多回了。终于，程晏行在距离她们三两步开外的地方站定，冯雅没敢抬头，恭敬地说了句：“总裁好，我是人事部分管员工培训的冯雅。”

“嗯。”

男人淡淡应了一声，听不出喜怒。冯雅微微侧过脸，冲舒意使了个眼色，示意她别傻站着。舒意只好有样学样：“总裁好，我是分管员工培训的舒意，今天刚入职。”

几位随行领导也跟来了，他们显然不是高管级别，没人认得舒意，自然也不明白总裁为什么会突然对新人感兴趣。男人微微挑了挑眉，“哪位负责程晏灵的入职培训？”

此话一出，众人均露出一个恍然大悟的表情，舒意硬着头皮上前一步，低声回了句：“是我。”

“我要看一下程晏灵的培训报告，办公室在哪？”

冯雅立马抬起头来，躬身指了指自己的办公室，却发现总裁直直盯着舒意，压根没看她。“在这边。”

舒意迎上他的目光，面上隐隐透出几分警告，却被男人彻底无视了。不是说好了公私分明吗？这才几个小时就食言了？程晏行从没来过普通员工的格子间，此次亲临，着实引起了不小的轰动，好几个科室的员工都跑来凑热闹。他们既紧张又兴奋，程晏行是出了名的冷漠淡薄，压根不是走亲民路线那一挂的，普通员工想见他一面简直比登天还难。于是，走廊上突然多了一些莫名其妙很忙的人，忙着送文件、扫地、打水……路过门口的时候，再偷偷张望几眼。“这是程晏灵的培训报告，请您过目。”

格子间面积狭小，程晏行手长脚长，显得格格不入，但他偏要坐在舒意的位子上，认真地翻阅起来。他进来的时候就没让随行下属跟着，再加上舒意的格子间位置靠里，现在他坐在椅子上，舒意面对着他站着，从外头只看得到她清丽的背影和男人若有若无的西装边角。舒意有些不爽地眯起眼，要不是碍于公共场合，她保证自己的眼刀已经像暴风雨一样朝他而去了。“做的不错，不愧于风华的名号。”

他抬起眼，唇边带着笑，“就是表情太过杀气腾腾了。”

他故意放轻了声音，此刻这里只有他们两人，舒意竟然产生一种两人正说着亲密的悄悄话的错觉。“脸有点红，我让他们备了果茶，要不要尝尝？”

他滑动座椅，顿时靠近了几分，惊得舒意后退一步，低声警告道：“程晏行，你又要食言？！”

“我在心里的信誉度就这么点儿？”

男人不满地啧了一声，将报告铺在桌面上，“有几个地方写的不规范，等会改了。”

他拿起一支红笔，果真开始在纸上批注，舒意不疑有他，弯腰低下头去，想看看到底哪里做错了。哪知伏案写字的男人忽而转过头来，在她毫无防备之际，俊脸骤然凑近，在唇角蜻蜓点水般留下一吻。程程程程晏行！舒意吓得当即捂住嘴，下意识地就要往后看，却被制止道：“看什么，此地无银三百两吗？”

“你疯了？这是我办公室！”

舒意扶着格子间的挡板站好，脸颊绯红，眼角带着怒意。她的低呼没能换来罪魁祸首的反省，程晏行将红笔一丢，把报告交到她手上：“原来你喜欢在家里。”

她一把扯过报告，心中暗想，跟这人讲道理根本是对牛弹琴。“中午来我办公室吃饭。”

他站起身，随之摸出一张卡放在桌上，“刷这个，不然电梯上不了26层。”

舒意抬手将报告往桌上一摔，恰好盖住那张卡，眼里明明白白地写着：您请回吧！“程晏灵还剩下四个培训课时，有劳你费心了。”

他朗声说着，迈开长腿往外走，旁人看来，只当他为妹妹铺路，提前跟负责人打声招呼。一拨人浩浩荡荡的，总算走远了，冯雅没耽搁，立马进了舒意的办公室，沉声道：“总裁说什么了？”

她发现舒意的脸颊有些不正常的绯红，眼底也不如刚才清明。入职这么多年，冯雅也看过不少明里暗里的肮脏交易，但这一次，对方是程氏总裁，饶是她有些疑虑，也不敢妄下断论。“他说报告有几个做的不规范的地方，让我下午改了。”

舒意垂眸定了定神，再抬脸时，早已恢复了正常的神色。冯雅探头看了一眼，发现纸上确实有标注的痕迹，于是没再多心，叮嘱舒意务必认真完成，转身去了自己办公室。等到看热闹的员工都散尽了，舒意这才脱力般地坐下，脑子回放的，全是刚才心惊肉跳的一幕。中午绝对不能去，她想，不然下午就别想上班了。但程晏行是何等的心思，他就像料定她不听话，刚过11点，信息就如潮水般涌来，震得手机嗡嗡直响。舒意不想影响到其他人，只好迅速回了句：我会去，不要发了。世界这才安静下来。下班时间很快到了，舒意婉拒了同事的聚餐，揣着电梯卡出了门。她本想找个人少的电梯，可是中午人很多，她徘徊了好几个楼层都没能如愿。她估摸着男人的耐心快被耗光，于是一咬牙，快步从安全通道跑向停车场，她记得那里有直达26层的专用电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