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等程晏行开口，金胜年抢先一步喊道：“端进来端进来，就在里面吃！”

某总裁十分小气地撇开视线，鼻腔里发出一声轻哼。“我靠程二，你不至于吧？！”

餐车推进来，引来金胜年不满的嚷嚷：“从白天忙到晚上，吃你一顿饭还不乐意？敢情我是杨白劳？”

“你不是按小时计费吗？”

程晏行不紧不慢地回答：“我可没说晚上管饭，你自觉点儿，回头自己把餐费扣了。”

“靠！”

金律师一个白眼甩过去：“你还能再无耻一点吗？”

“能。”

程晏行指了指桌上的饭菜，显然，一道无形的分隔线将菜品分成两个部分。左边的菜色精美，搭配合理，甚至还有两份香气浓郁的菌汤，而右边的菜色朴素了很多，简单的两荤两素，塑料碗里放了几颗小番茄，权当饭后茶点。金胜年的鼻子都快气歪了：“为什么差别这么大？”

送餐的工作人员并不知情，老老实实地解释道：“不好意思，我们是按食谱准备的，孕期的那一份比较丰富，普通的这一份就按日常标准来了……”“不错。”

程晏行点点头，“特殊时期当然要特殊对待，难道你要跟孕妇争个高低吗？”

“我……你……”望着金胜年心有不甘、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的样子，舒意终于忍不住，噗嗤一声乐了：“好了，金律师，他这是逗你呢，怎么会就让你吃这个？”

她话音刚落，送餐的工作人员微微一笑，不知从哪儿又端出一份精致的餐点，放到了金胜年面前。金胜年的眼睛都瞪圆了：“……你们程氏，还兼职变戏法？”

程晏行笑而不语，挥了挥手，工作人员便躬身退下了。菜色升级，金胜年自然吃得喜笑颜开，饭桌上的气氛也十分融洽。吃完了，他趁着工作人员收拾餐具的空档，给程晏行使了个眼色，“陪我去茶水间喝点儿咖啡呗。”

“喝个咖啡还要人陪，你是十几岁的小姑娘？”

舒意笑着看了他们一眼：“你们去吧，吃过饭是该休息一会儿。”

“你看人家舒小姐都这么说了，你还磨蹭个啥。”

金胜年推着程晏行的肩膀：“走啦走啦，听说程氏茶水间供应的咖啡都是蓝山？有没有水瓶，我要接一壶带走！”

“你干脆把浴缸搬来，我给你接满好不好？”

“我说程二，你现在怼人的功力真是越发精进了啊。”

“承蒙金大律师夸奖，不敢当。”

两人一路斗嘴，直到走到走廊的拐角，金胜年才忽而收起了嬉皮笑脸的神色，表情变得严肃起来。程晏行不动声色地扫了他一眼：“有什么事不能当着她的面说？”

金胜年平静地回复：“因为这件事与她有关。”

周遭的空气顿时变得凝重，头顶的灯发出冷白色的光，照在两人的脸上，印出几分复杂的意味。程晏行和金胜年是多年的老朋友，其实这个所谓“喝咖啡”，是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借口，但凡有什么话不方便当众说，就会抛出这个梗，两人也一直配合默契。“与她有关？”

程晏行的语气仍是平稳的：“说来听听。”

“舒意的身世，你还有没有继续调查了？”

金胜年一开口，就引得程晏行微微蹙眉：“怎么。”

“舒正军那一家子的事，你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打发他们走，也一直派人盯着。有什么问题？”

“也就是说，你认定舒正军一家只是碰瓷儿的假亲戚，受人指使前来搞事，而舒意的身份仍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你也没有继续追查了是不是？”

程晏行揉了揉眉心：“DNA都已经验过……”“如果我说，那份检测报告有猫腻呢？”

程晏行的动作忽而停滞，像是被闷雷击中，又像是被泼了一整盆冷水，立即变了神色。“程二，我没有要拆散你们的意思，但是站在朋友的立场，我必须把我知道的事情告诉你，至于信或不信，选择权在你手中，如果你认为纯属胡扯，那就当我啥也没说。”

金胜年身为律师，哪怕在这种场合，他也尽量客观冷静地阐述，不掺杂个人感情色彩。“或许你该找个机会，查一查孟如一的背景。”

金胜年压低了声音：“她跟舒意，可能是一种你想象不到的关系。”

他掏出一个U盘，递到程晏行手中，“我直说了吧，检测报告是孟如一找熟人做的，结果是假的。至于她为什么帮舒意，你看看这个监控就会明白，那天很巧，我的一个朋友也在店里，正好坐在他们那一桌的对角线位置，离开的时候顺手找店长拷贝了这段视频。”

“他们……那一桌？”

“是，不过那天，孟如一不是去见舒意的，我想在此之前，舒意大概也并不知情。”

金胜年曲起手指，敲了敲墙面，“孟如一那天去见的人，是楚子杰。”

程晏行没有答话，他低头扫了一眼手中的U盘，感觉似乎有千斤重。每一次，不论遇到什么事，他都有把握搞定，哪怕是接管风雨飘摇中的程氏，哪怕是将舒意的心慢慢焐热。可是这一回，从心底滋生的那份未知和犹疑，却对他的自信产生了极大的挑战。“……还有吗。”

沉默了几秒钟，程晏行示意金胜年继续说。金胜年轻叹一口气：“还有就是，舒意根本没有去探望孤儿院的老师，那几天她去见的人……是楚子杰。”

程晏行忽而攥紧了U盘，喉头一滚。“我说了，舒意的身世并不是你查到的那样，也就是说，压根没有什么孤儿院，她确实在舒正军夫妇家寄住了很多年，她的父母都在人世，只不过一个改嫁，另一个因为意外造成终身残疾，目前在国外疗养。”

说到这里，金胜年似乎也有些不忍，“程二，最开始的时候你就该继续调查的，暂且不论她为什么留下来，身边人的底细总要摸清楚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