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沉忽然记起来，顾长霆之前在苏氏大跌的时候，用陆之章的名义，购买过不少苏氏的股份？难道，他想趁此机会，为陆之章报仇，将尹怜玉和苏洛踢出局？想起陆之章和尹怜玉的恩恩怨怨，苏沉默默点了点头。“你也不必太紧张……”顾长霆见她一脸肃穆，又有些好笑地握住她的手：“干爹虽然对尹怜玉怀恨在心，却是很讲理的。”

“我也没说陆老爷子不讲理啊。”

苏沉瞪了他一眼，之前又不是没见过面，哪会现在才发现陆之章讲不讲理。不过，被他这么一打岔，她的心情还是轻松了许多。她倒不是怕陆老爷子会在此事上为难自己，而是……自己的亲爹苏明德，和陆老爷子这种古怪的关系，她又和顾长霆结婚了。自然心中不免有些古怪的紧张，更惴惴不安，陆老爷子会不会心里有什么想法？而且顾长霆和陆之章的关系，比他和顾卫君还要亲热。“你是不是有些后悔？”

顾长霆忽然凑到苏沉耳边，低声问。“后悔什么？”

苏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顾长霆挑了挑眉毛：“后悔嫁了个家庭这么复杂的人。”

这其实是他内心深处一直有的隐忧。顾长霆有个难对付的亲爹，还有两个心怀不轨又年长许多的哥哥。而对于苏沉，他还有个对苏沉家有些意见的干爹……苏沉想了想，低着头嘟囔：“我的家庭也没简单到哪里去。”

再说了，陆之章之所以厌恶尹怜玉，还不是因为尹怜玉作恶多端。“那我们都一样。”

顾长霆捏着她纤细的手掌，心底涌出一股温柔来。苏沉眨了眨眼，觉得眼中有些湿意在往外涌。“嗯，我们都一样。”

她轻轻地回握住那只温热的大掌，声音更低了：“所以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顾长霆一路都没松开手，牵着她回到了陆之章住的老房子门口。苏沉看着沿途看到的小区，突然心中有些奇怪，扯了扯顾长霆的衣袖：“干爹腿脚不便，为什么还让他住在这里呢？”

顾长霆摇头：“这附近那个新的商城，便是我长大的地方，只可惜后来重新改造了，否则干爹还想搬回旧房子呢。”

苏沉不太赞成地蹙眉，虽然老人家怀旧是可以理解的，特别是陆之章又离开世俗社会好多年，但是……“年纪大了，多少有些不便，干爹又没人照顾。”

她低声劝道。听她一口一个干爹，顾长霆眼中闪过笑意，只是点头称是：“有空你也劝劝干爹。”

两人这才敲门，开门的却是白炎。白炎虎着脸，怒瞪着这两个甜蜜得掉牙的人，最后将愤怒的目光转移到了顾长霆身上：一看他那副样子，就知道他春心荡漾，春光灿烂，春色满面。相比之下，自己却是凄凄惨惨戚戚，情场失意，多情自古空余恨。“喂，你是想把我们拦在门口，不让我们进去不成？”

顾长霆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白炎这才愤愤地让开一条道：“我哪里敢啊，你现在可是有家有口的人呢！”

他又往里看了一眼，才压低声音：“可别说我没告诫你们，你们瞒着干爹偷偷跑去登记，你们这……”“白炎，能不能不把老头子说得那么小气？”

陆之章拄着拐杖走了出来，一边敲着白炎的脑袋，一边对苏沉和蔼一笑：“小苏姑娘来了，许久没有见了。”

苏沉有些羞涩地抬头：“是我们最近只顾着玩，没来探望陆老爷子……”陆之章笑了起来：“年轻人当然要多去玩了，一看就知道长霆整日只顾着工作，都没空带你好好旅游一下。”

顾长霆抬起眉头，瞥了苏沉一眼：“你刚刚在路上可不是这样叫干爹的。”

“哦？”

陆之章的视线在顾长霆和苏沉之间打转，苏沉的脸色很快便泛红了，陆之章忙将她往里让：“长霆也不知道让着你媳妇，到家了还闹。”

“是是是，媳妇……”顾长霆故意又把媳妇二字咬得很重，苏沉更加不好意思了。望着陆之章一瘸一拐的身影，她鼓起勇气，还是叫了一声：“干爹，我以后会多和长霆来看望您老人家的。”

“哎？”

听到苏沉这一声称呼，陆之章回过头来，眼眶微红：“我也是有儿媳的人了。”

他这一辈子，没有儿女妻子，唯一的亲人只有顾长霆和白炎两人。偏偏这两个还是别人的儿子，与他的情分，也只能叫一声“干爹”，今天又多了个苏沉，陆之章自然激动。苏沉想到他一生几乎是被尹怜玉所毁，不由心中酸涩。如果陆之章是个稍微不讲理的老头，怨恨她是苏氏的女儿，骂她几句，恐怕她还不会这么难受。可陆之章对她这么好，她实在是更难过了。“干爹……我刚刚还和长霆在说，您老人家住在这里，实在是旧了一点。”

苏沉忍不住开了口，叫着叫着，也更顺口了。陆之章微微一愣，白炎张了张口，干爹并不喜欢他们说这些，只因为这附近承载了太多的记忆，他不想离开这里，白炎和顾长霆早就劝过多次，否则怎么会让干爹屈就在这个小房子里。“嗨，人老了，就喜欢住在旧时的房子里。”

陆之章没有发脾气，只是拍了拍苏沉掺住自己的手。原本想着苏沉只是客气客气，或者见他不愿，也就罢休了，谁知苏沉眼珠一转，却继续劝：“干爹喜欢旧时的记忆也是正常的，不过干爹还很年轻呢，以后还会有更多跟两个干儿子……和干儿媳的记忆的，说不准，还有干娘呢，要是搬去生活方便的地方，想回来时，再差遣你两个干儿子，不也很方便吗？”

顾长霆没想到她一会说出这么多话来，心中微惊：她劝老爷子搬家也就算了，还说什么干娘的，又不是不知道，陆之章原本避忌这个话题，而且她还是尹怜玉的继女，这，万一干爹不高兴了……陆之章盯着苏沉诚恳的面容看了半天，空气一时沉默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