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话接通后，靳司炎把司机狠狠训斥了一顿，随即驱车赶往玛丽医院。他的到来，让霍厉琛深感意外，“你怎么来了？”

“出这么大的事，你都不吭一声。怎么，真要断交啊？”

靳司炎脸色沉重道。抛开梦佳不谈，他跟霍厉琛其实是多年的朋友，可对方如今却对他疏远冷淡，他心里很不是滋味。霍厉琛黑眸暗沉，闪过一丝不悦，但终究还是忍住了。这么晚了，靳司炎还特意跑来医院关心怡萱的事，于情于理，他都不该给人家坏脸色。沉吟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说：“正在抢救。”

“老太太还不知道吧？”

靳司炎明知故问。“我还没说！”

霍厉琛眉头紧锁，烦躁的点了根烟，起身朝楼道口走去。靳司炎叹息一声，紧跟其后。“今天晚上怡萱约我吃饭，我俩喝了酒，都没法开车。我就让我的司机送她回家，途中不知怎么了，她莫名其妙把司机赶下车，自己开着车跑了。结果就……”靳司炎顿了顿，没再继续说下去。霍厉琛临窗而立，清朗皎洁的月光在那挺拔健硕的身上投下一层淡淡光晕，加之烟雾缭绕，原本深邃硬朗的五官此时多出几分黯淡和寂寥，以及许久未曾出现过的伤怀。“你的司机没追上我的车，惹怒了怡萱。”

“……”靳司炎听的云里雾里，皱了皱眉。司机光交代了自己半路被丢下车的事，却只字未提跟车追车的事，大概觉得丢人。霍厉琛不愿多解释，靳司炎也就识趣的没多问，而是说起了另外一件与之密切相关的事。“事故的另一方现在什么情况？”

“也在手术室里接受抢救。”

霍厉琛忽然觉得心口堵得慌，愧疚感和罪恶感隐隐涌动。悍马车车主是位男士，他之所以快速行驶是因为老婆快生了。原本即将团圆的一家人，却因为这场意外事故而弄的一个在产房撕心裂肺，一个在手术室里生死未卜。靳司炎稍微缓了一会儿，猜到悍马男的伤势肯定不轻，轻咳一声，“那你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最好速战速决，不要拖太久，以防后患。”

“……”霍厉琛狠狠抽了口烟，正为此事犯难犹豫。以霍家在申城的地位，他要保霍怡萱根本不是难事，即便她是过错方。可这件事背后牵扯到一个家庭的幸福，新婚妻子，刚出生的孩子……想到这里，他心里就难受不已，似曾相似的感觉让他无法忽略失去骨肉血亲时的绝望和痛苦，更让他无法冷酷残忍的处理这起事故。靳司炎走近，在他肩膀上拍了一下，“我理解你现在的心情。来医院的路上，我已经吩咐人清网，各大媒体平台不会再播报这件事，你且放心。”

霍怡萱出事多多少少跟靳家有点关系，如果他今晚没让她喝酒，如果司机顶得住压力拒不下车，或许就不会发生事故。故而，靳司炎不能坐视不管。“有心了，多谢。”

霍厉琛扭头，冲对靳司炎点了点头。不管出自什么原因，靳司炎算是帮了忙，他暂时不会因靳梦佳的事而迁怒于他。俩人之间的气氛渐渐趋于平和，开始坐下合谋商量解决问题的办法，以及如何将负面影响降到最低。“我建议能不走司法程序就别走，这个污点不算小，如果处理不当的话，你妹妹的前途甚至婚姻都会受到影响。”

靳司炎眉头紧锁，认真分析道。霍厉琛揉着眉心沉思了许久，怡萱是他妹妹，他当然舍不得让她坐牢，但一想到那个刚出生的孩子很有可能会失去爸爸，他就没法保持淡定。“可受害者估计不会同意私了此事，毕竟他们失去的是家里的顶梁柱。”

“阿琛。”

靳司炎抿唇顿了几秒，“你变了。”

“或许吧。”

经历一些事就容易触景生情，假如洛希没有流产，霍厉琛没有失去过孩子，或许他此时就不会犹豫心软甚至愧疚。他转头看了看手术室的大门，压低嗓音，沉重的开口，“希望他们俩都没事，如果那个男人不幸身亡，霍家不会逃避责任，我会给他家人一个交代。”

“你的意思是要坚持走司法程序？”

靳司炎不可思议的问道。霍厉琛没点头也没摇头，该不该保霍怡萱只在他一念之间。“即便你把新闻舆论压了下来，但却无法改变怡萱是过错方这个千真万确的事实。错了就是错了，不仅得认，还得接受惩罚，付出相应的代价，这是做人的基本道理，也是我们霍家的家规。”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这样会毁了怡萱，而且等你爸妈和老太太知道后，他们能同意你的做法？”

靳司炎皱着眉，在心里捏了把冷汗。霍厉琛对自己亲妹妹都如此冷漠无情，那梦佳岂不是更没希望了？“没人能改变我做出的决定。”

“……”……手术室里，医生们聚精会神，竭尽全力抢救霍怡萱，不敢有丝毫松懈和怠慢。天蒙蒙亮时，手术室大门从里面被人推开，院长兼主治医师陈康顶着黑眼圈缓步走了出来，看起来疲惫不堪，有气无力。霍厉琛守在医院一夜未合眼，看到医生出来，他快步走上前，“陈院长，我妹妹情况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霍小姐暂时没有生命危险。”

陈康斟字酌句，小心翼翼又客气。霍厉琛紧绷了一整晚的神经总算稍稍得以缓解，他如释重负的吐了口气，欣慰又感激的对陈康道了声谢谢。不过，他马上意识到一个细节，“等一下！”

“……”陈康收回刚抬起的脚，停在原地，不明所以的注视着霍厉琛。“你刚才说暂时？”

霍厉琛的脸色瞬间又变得暗沉下来。陈康吞咽了一下，心平气和道：“霍小姐的各项生命体征正在慢慢恢复，这期间会处于昏迷状态，需要转到重症监护室再观察几天后才能下最终结论。”

“有几成把握？”

霍厉琛拧着眉沉声道。“不出意外的话，十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