查仲文平躺着，已经是闭上眼睛，没有看我，声音慵懒地回应说：“尊重和睡在一起，有什么矛盾？”

我蹙眉轻笑：“之前我们睡在一起，是因为你威胁我。”

“我威胁你什么了？”

“......”只能是哑口，想着这人不会是被刚才那些烟火给炸成痴呆失忆了吧？“算了。”

想想也罢，是我自己来找他的，只能即来之则安之，过去掀起另一边的被角，躺好背对着他。他的声音在脑后响起，没什么力气像在喃喃自语。“知道放烟火的人是我，这么失望？”

听到这话，我眼角不禁酸了酸，暗吸一口气，诚实地说：“原本应该谢谢你，还为我做过这样的事。但是......我现在有些无法接受，这和我以为的相差太远。”

“因为是我？”

“对，因为是你。”

我看不见他此时的表情，也不想去看见，自顾自地继续说，“虽然已经知道了你不是故意不去救我，也知道了你没有让医生伤害我，但是......我只要想到那时候发生的事情，仍然觉得心里像被刀割一样。“为什么？查仲文，为什么？如果那时，你不设套对我，不对我说那些冷酷无情的话，可能我不会冲动地就那样开车跑了，也可能根本不会发生那样的意外。“现在对我来说，坏人是你，好人突然也变成了你。既然对你来说，那个孩子是个错误，是个麻烦，就那样没了你是应该放烟火庆祝。但是，为什么又变成是为了我？我脑子里有太多的为什么，每一个‘为什么’都在撕扯着我。”

这是一种怎样复杂又郁闷的感受，再不说出来，我感觉自己就要炸了。但是说完又后悔，还是因为那个人是他。身后安静了片刻，查仲文的声音再次响起：“那时候......一心只想要控制你。”

短短的这几个字，他却是语调用力。我知道要他说出这样的话，是有多难，也知道他用的这个力有多不容易。我双手紧紧抓着被子边缘，胸口位置也跟着紧了再紧。“你的所有一切，都想要控制。直到你遍体鳞伤，肯放下最后那一丝希望，不再挣扎，自愿臣服于我，我才会罢休。那孩子没了，我并没有觉得是解决了一个麻烦。烟火，不是为了庆祝，是因为没什么可以为你做的，只有用曾经安慰过自己的，这种方式。”

无声无息，我的泪从眼角滴落在枕头上，不停地伸手去拭。脑子里有一个声音不停地告诫自己，这一切都不是真的，是查仲文故意说谎骗我的，目的就是要消磨我的意志，要我心软不能再去做危害他的事情。它不停地提醒着我，真正的查仲文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害死我妈的时候，他逼我就范的时候，他嘲讽挖苦的时候......那幅毫无人性，没有半点感情的面孔，才是真正的查仲文......但这个声音在脑子里越来越微弱，那些令我胆战心惊的面孔也逐渐变得模糊......感觉肩上有温度，温柔地让我转身时，我缓缓地转过身去......看到的却是写满这么多歉意的面孔。“到底哪一个才是真的你？”

我揪心地哑着声音问他。他眼底泛起微微的红色，指尖带走一抹我眼角的泪。“从走上游艇的那一刻起，以后都会是真的我。”

他说。我看着他的眼睛，仿佛全身那股揪着痛的感觉都跟着消失无了影踪，缓缓闭上了眼睛......不知是怎么睡着的，再睁开眼时已经是天亮，旁边没了那个身影。有些懵懂地坐起身来，我环顾四周，回想起昨晚的这段对话，感觉就像是做了一个很逼真的梦。在那个梦里，我相信了他说的话。而现在......我脑子里一片空白，只感觉到身子有些沉。不一会儿，大婶先是敲门，得到允许后推门进来，手里端着早餐，笑盈盈地说：“想着你应该是醒了，所以给你送早餐进来。”

“没事，我下去餐厅吃就好。”

“查先生交待的。”

大婶没让我有下床的机会，“你就好好在这儿吃完，再多休息一下，然后再起来吧。”

我略显尴尬地点头：“那谢谢您。”

转而一想，反正都被误会过很多次了，也没什么好在乎的，“查先生人呢？”

“这个查先生没说。”

“喔，好。”

大婶出去后，我心里隐隐觉得哪里不对，把早餐往旁边一放，睡衣也没有换掉，光着脚就推开梭门快步到沙滩上。明知道这样根本不可能找得到查仲文，我却还是一意孤行。远远见到那个在灌木林里忙碌的身影，我放慢了脚步，莫名有种心安的感觉。他用铲子在挖着什么，直到我走到了他脚边，他才发现了我。“你在干什么？”

我问。他没有立即回答我，继续着挖掘的动作，直到铲子触到一块硬硬的东西，才改为用手去刨，从里面刨出一个不大不小的铁皮盒子。打开它，里面有不少小玩意儿。查仲文把盒子呈到我面前，我从里面把小玩意儿拿出来，有贝壳，有塑料小刀，小宝剑，还有很多属于小孩子的玩具。“都是你的？”

我觉得还挺有意思。他嘴角含笑地点头。盒子角落里发现一颗牙齿：“不会也是你的吧？”

他也点头。我笑：“人家是把牙齿丢房顶上，你倒好，埋起来？”

话音落，他把那颗牙齿拿起来打量了一下，告诉我：“这颗牙是和这附近一个孩子打架时被打掉的。”

“哈？”

“那孩子比我高大，掉了两颗牙。这颗牙算是那时候的勋章。”

他说这话时，透着些骄傲。我哭笑不得地摇头，要是那孩子再遇上这时的查仲文，估计断的就会是好几根肋骨了。“男生的世界，真是不懂，成天就是打打杀杀的。”

说着，我又拿起一个看上去女生气十足的卡通戒指，“这个呢？儿时初恋？想送，却又没敢送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