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曲楼里的确坐了不少客人。却还没到客满为患,无位可坐的地步。看来,京城的店小二长得都是同一双眼睛,用的同一张讥讽的嘴。夏白安挑眉:“我来找钱老三。”
“嚯,难不成我还得进去一个一个的给你问……哎哟!”
店小二话还没说完,脑袋就一疼,一个小小的花生落在地上,他刚想叫骂两句,却见不远处二楼凶神恶煞的客人正看着他,一字一顿的朝他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夏白安不禁莞尔,这才是钱老三的恶霸本性,倒是许久没看见了。“他便是我要找的人,如此,我能进去了吗?”
夏白安问。店小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再不敢阻拦,忙邀请她进去。夏白安走到二楼,就见钱老三里边看着戏台,另一边则瞧着百川书院的前门,面前放着两盘子花生和下酒菜,两盅小酒,见她过来,问:“你怎么到这里来了?”
“找你有事。”
夏白安落落大方的坐下,钱明书又叫人去加了几个小菜和糕点。钱明书之前在青山镇的时候已经瘦了不少,如今舟车劳顿到京城,加上这几日所有商路的事情,大概都是他一个人带着张家和钱家的伙计在跑,此时已经瘦的差不多。脸上没多说横肉,就连五官也愈发明朗,竟也算是个俊朗的男人。夏白安下意识打量了一番,正要调侃两句,却见一个店小二突然端了一壶好酒过来:“公子,这酒是楼下的姑娘送的。”
好家伙,钱明书倒也没帅到让姑娘倒贴的程度吧!夏白安惊了一跳,循着店小二的目光看去,只见一楼坐着个清秀的姑娘,不过衣衫却算不上是华贵,只是微红着脸,紧盯着他,看他收不收。钱明书挑了挑眉,还是将店小二手里的酒水给扫开:“给她拿去,那日我不过也是赶巧,本来也没准备要她什么恩情,让她以后不要盯着我,我已经成亲了。”
店小二讶然:“公子年纪轻轻怎么就……公子,我也是瞧着您是外来的,可楼下那姑娘却是京城长大的,您若是能娶了她,可比乡下的婆娘……”“滚不滚?”
钱明书冷睨了那店小二一眼。店小二咽了咽口水,不敢继续劝阻,还是端着酒水退了下去。对面的夏白安来了兴致,饶有兴致的看着楼下的姑娘兴致缺缺的离开。“桃花在跟前,你倒是半分都不沾染。”
“才不是什么桃花,说来这件事情也是莫名其妙。”
钱明书冷眼而视,“我不过之前才来到京城,很多事情都不知道,瞧见一群人围着个女人欺负,当即上前帮忙。没想到京城里的人一个个铁石心肠,反倒是我帮忙说了两句,这女人竟然就将我当做是恩人来看待了。”
他以前在青山镇里做恶霸的事情,若真的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隔壁的街坊四邻怕都是要抄起东西出来揍自己。如今到了京城,却发现这里的人意外的冷心冷情,多是些高高在上的。钱明书越想越觉得不爽,狠狠拍了一下桌子:“我还以为这京城是什么好地方,原来除了钱财权势也没什么好的!”
这话声音挺大,让旁边不少人都纷纷看来,骂了两句:“真是山猪吃不了细糠,踩着京城的地,骂着京城的不是,还不如不来呢。”
“就是,看京城不惯,滚回那穷乡僻壤的地方窝着,做一辈子的乡巴佬倒也无妨,非要到京城里来丢人现眼。”
几个京城人阴阳怪气,他们本就看钱明书气势骇人,而后又见姑娘让人送酒,心里又是嫉妒,又是不爽,发现个错漏,自然是要往死里踩。钱明书听着,作势就要起身和这群人说个明白。夏白安却摁住他的手臂,不卑不亢的开了口。“一方水土养一方人,我本想着京城繁华贵人多,岂料到随随便便百两银子吃些玩意儿,就能碰上京城本地的贵人,原来,京城贵人之贵,也贵不过这百两的桌子。”
几个京城人变了脸色,其中一人拍案而起:“怎么?难道你还瞧不起我们,只以为我们平日里只到这石曲楼里来吃饭吗?我们手里的银子,自然比你们这些乡巴佬的多。”
夏白安此时才稍稍眉头一跳,笑了。“原来是假贵人。我之前也曾见过京城里的贵人,行事沉稳,断不会因我三言两语的不敬便拍桌而起。”
她说着,目光落在那人的手上,“指尖拍桌染酒渍,说话无半点文墨。四人一桌却只有清酒花生,无风雅作陪,亦无礼教半分,你们若自称是京城里的贵人,怕是辱没了京城之人的名声。”
“你!”
那人气红了脖子,指着夏白安的鼻子就要骂。夏白安却道:“拿手指着别人,太不礼貌。想我们穷乡僻壤的娘亲也知教导三岁孩童,不可手指他人。你若说不过我,也打不过我身边这位,还是就此离开,别真惹出什么事情来,砸了石曲楼倒无妨,可旁边就是百川书院,权贵众多,若是不慎让权贵卷入,你可付得起责任?”
“……”几个人突然一时噤声,半天说不上话来。当初石曲楼为何能让夫妻二人白手起家,毫无根基就在京城里屹立不倒,就多亏了这旁边的百川书院。百川书院的公子小姐们闲来无事就到楼里小坐,加之出入皆从石曲楼门前经过,为学生安全,久而久之,百川书院对石曲楼也多加照拂,若真有人在石曲楼里动手,怕是白川学院也不可轻纵。而夏白安连珠炮似的话,倒是叫石曲楼上下听得清清楚楚,不少京城的人虽然都觉得被乡巴佬说了不爽,可更不爽的, 竟然是跟楼上几个不会回嘴的蠢蛋被囊括成一类人,这才是真正丢了脸面。过了一会儿,竟有人直接开口:“远道而来就是客,哪里有人乡巴佬的叫着。真是没有教养。”
当即有人跟风:“就是,大家都是黎国子民。”
“毫无教养,这样的人也敢说是自己是京城水土养出来的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