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城东门向外三十里,便是河道处最大的码头。商船来往络绎不绝,更有大人物们买下的游船停靠在码头的岸边,码头周围也因此形成了个还算富庶的小镇,热闹非凡。五皇子携人而来,却悄没声的避开了人,上了一个游船。游船上的伙计恭敬的朝他行礼,似乎已经是见怪不怪,只是掀开帘子邀请他入内,压低了声音:“王爷已经在里面等着了,老房间。”
“嗯。”
五皇子淡淡应了一声,轻车熟路的来到尽头右手边的屋子。窗户微微敞开着,甲板上的风正灌入屋中,带着几分河道上的湿气,而房间里却温着酒,酒香四溢。榻上小桌前却坐着一个人,正捏着白子思考着棋局,眼底的神色淡淡。“叔叔。”
五皇子踏入其中,恭敬的作揖。而榻上的人这才慢斯条理的回过来,放下棋子,勾唇拍了拍棋盘的另一侧,示意他坐到自己对面。五皇子走上前落座,见棋盘上已然是个残局,边抬头望向对面的人。对面的男子一身简素的白袍,只有腰间挂着一条青蓝的腰带,发间以蓝色布带高高束起,眉宇间多是文人的温润之气,那双笑眼此时专注于棋盘,竟莫名的让人跟着沉下心来。“叔叔,今日过来,是朝堂上出了些事情。”
“说。”
男人淡淡开口,声音却带着几分嘶哑,若是细看,隐约能看见他的脖子上有一道肉色的伤疤,似乎是好了许久,只是声音嘶哑。五皇子将丞相与自己作对的事情说了一通,边跟着添油加醋:“丞相看着刚正不阿是中立,实则心底只想着我那几个无用的弟弟们,不还是厌恶我母妃的出身么。”
“你母妃与我夫人乃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妹,生的美艳如花,又惯会审时度势,不过是因出生的家族在当时乱世里,只做了个小文官而已,与丞相本是同道,他又怎么会嫌弃你?”
男人淡淡抬眸,看向五皇子的眼底竟然带着一点慈爱。五皇子蹙眉:“他就是要与我作对,叔叔最懂得这个时候该怎么办,快教教侄儿吧。”
“嗯——”男人拖长了音,扫了残局的棋盘,慢斯条理的起身到桌边倒茶,背对着五皇子,叫人看不出神色。五皇子正满脸疑惑。就听男人开口:“丞相根基很稳,皇帝就指着他做顶梁柱,你想要根除掉他不是容易事,倒不如看看丞相周围的老鼠,好好解决了才是。”
说完,不等五皇子再继续问下去,男人已经直接下了逐客令。五皇子悻悻离开。而下属也让游船离开码头,去往下游,边放下所有的帘子,踏入屋中,恭敬的问男人:“王爷,接下来的事情,我们难道不管了吗?”
“这五皇子的主意都打到丞相的头上去,也是个心高气傲的,等他闯出一条路来,还是算了吧,先回封地住上两个月,等风波平息。”
男人隔着远处的山峦,遥遥望向了京城的方向,意味深长。……别院。夏白安莫名的脊背发凉,她下意识的怔愣了一瞬。“咕噜噜——”仪器里的药水已经沸腾冒泡。听见声响,夏白安才回过神来,急急忙忙的将里面的药水给倒到茶壶之中放凉,背后还能听到各类病人的嚎哭声,她巍然不动,慢斯条理的将自己研究了好几日的药都一一放到一起,加入药水搅拌过后,放到简易的蒸馏器上。“最后的工序了。”
她认真的盯着眼前的仪器,对方才一瞬的寒意没太在意。背后,徐大夫被病人们吵醒,顶着两个黑眼圈走进来,提醒:“夏大夫,今日皇宫里派了太医前来看方子的情况如何,你记得……”“不见。”
夏白安揉了揉酸涩的眼睛,“我的药方正是最要紧的时候,暂时无暇去见他们,还劳烦徐大夫替我过去一趟。”
“那可是皇宫里的太医,你托我过去,这怕是有些不妥。”
徐大夫瞬间清醒过来。夏白安难道就不怕他直接在太医门前抢了功劳吗?“没什么不妥的,麻烦了。”
夏白安头也不抬。徐大夫一颗心狂跳,想到这是要见皇宫里的太医,匆忙的去换了套干净的衣裳,又给夏白安带了些吃的来,这才去招待几个太医。几个太医来时低调,而后围在一起看了夏白安的药方,又看了一眼已经痊愈的马同舟,都忍不住惊叹:“蒸馏之法竟也有用,倒是奇了。”
“按照这册子上所说,马同舟试了六次药,差不多就好全了?快让我瞧瞧。”
“这些时疫的方子,老夫从未听过、更未见过。”
几个太医都暗暗称赞。就在几人说话之间,后院里却传来女人的尖叫声:“活了!真的活了!”
几个太医对视了一眼,都纷纷到后院去看。后院里,夏白安正给一个廊下的病人嘴里喂药,翠花帮着扶人,两个小孩儿在旁边跟着提着药箱和东西,而那人脸色苍白,眼睛却慢慢的睁开来:“我……我还活着。”
“你感觉如何?”
夏白安喂了药,将人重新放下来,拿了炭笔,又掏出两张皱皱巴巴的纸张来,“胸闷、气喘、晕厥,这几个症状可还有,严重吗?”
“有点晕,但胸口不闷了,气……也还通。”
男人迷迷糊糊的说,他娘在跪在一旁哭天抢地的叫活菩萨。夏白安一一记下,又道:“你已经是吃了三帖药,今日的是最新的一副,三个时辰后叫你娘子来敲门,再吃一副,若是等到夜里能睡个好觉,没有胸闷气喘的症状,十二个时辰里没有上吐下泻,便够了。”
“好好好,多谢活菩萨在世!”
他娘子跪在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夏白安起身的时候将她扶起来,草草说了句职责所在,就对翠花和两个孩子一摆手:“下一个。”
翠花和一双儿女赶紧去引路。夏白安跟在几人身后,边低头查看几个病人的病症轨迹,却陡然被人拦住了去路,她抬头,就见徐大夫正对着自己咳嗽:“太医院的人都到跟前了,你应该……”“半刻后还有两个病人要吃药,没时间见太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