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瑶跟着战皆克来到一处地下防空洞，这条件简直不能用简陋来形容。打开外面大门的时候呼啦一下，差点没掉下来半斤土，屋里面也是乱七八糟堆的都是纸盒子，囤积的罐头，压缩饼干，随便扯了根电线连着个风雨飘摇的破灯泡。一张坐上去嘎吱嘎吱响的单人床，一个弹簧都蹦出来的老旧沙发，活像是上世纪三四十年代的避难设施。“这几天先在这儿避一避吧，外面太不安全了。”

战皆克端过一杯温水来，艾瑶咕咚咚一饮而尽。“谢谢。”

艾瑶抹了把嘴，也不见外，直接奔浴室。所谓浴室，也不过就是一张单床扯出来遮挡住的小空间，她身上黏腻腻的，总要先洗干净才能想别的。“喔喔喔，你还真不见外啊。”

旁边的战皆克有些夸张地说道，一边非礼勿视地背过去，眼睛瞅着墙。花洒的声音打开，艾瑶什么也不想，只是安安静静地淋着温水，从头到脚，感受那缓慢流淌的温暖。很奇怪，那些被水暖过的地方就好像真的解冻了一样，缓慢地复苏着。一个澡艾瑶洗了整整一个小时，出来的时候战皆克已经离开了，只剩下一个打开着的电脑。艾瑶随手抓了个黄桃罐头，坐在床上边吃边看。“我，崔菲菲，实名举报。三年前我和一位新贵因为一次音乐会坠入爱河，开始了长达两年的恋情，在这段时间里我非常幸福，他对我既温柔又体贴，直到他遇见了她。她教唆他打我，囚禁我，虐待我，两人用尽了各种手段，甚至最后还刻意的让我怀上孩子，再打得我活活流产……每个夜晚我都梦见自己回到了那个屋子，捧着我孩子的尸体，鲜血淋漓地躺在地板上等死。而她一脸得意的笑，站在身边，亲吻我的爱人……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这么做，又为什么如此对我，但我到现在还不敢去看她的脸，不敢走出屋子，不敢看见阳光，甚至好几度寻死，如果不是父母苦苦哀求，我可能早就放弃了挣扎……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应该以什么样的面目在这个世界上存活，和她呼吸同一种空气，站在同一片土壤上……”长贴下面是各种崔菲菲被家暴的配图，那一道道带着血的伤痕和那无辜的眼神，如果艾瑶是不知情的人，估计也会恨死自己。原来是这样啊，艾瑶嘎吱嘎吱地嚼着黄桃，继续往下看去。真是一石激起千层浪啊，下面马上有人应和说艾瑶也拆散过她的婚姻，巴拉巴拉，如此如此，言之凿凿。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艾瑶冷笑一声关掉页面，靠着墙壁伸了个大大的懒腰，重新打开电脑，却是换到了另一个界面。她自己的网上服装店。没错，既然所有人都说她是勾引男人的狐狸精，那她就当个美到闪闪发光，将男人迷得昏天黑地，又会赚钱的狐狸精。“想要他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想要他为你疯狂为你跪舔为你抛弃妻子？来，我教你，做颠倒众生的妖精！”

艾瑶笑着打出这行字，将自己设计的服装新品发布上去。“叮，叮……”新消息的界面不断弹出来，艾瑶看着表等了足足有一个小时，终于深吸一口气，打开电脑。果然是一片浓烈的骂声，鲜红的大血字满满当当的，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这些人想要拿刀来砍艾瑶的恨意。不过艾瑶的注意力并不在这里，而是那骂声中夹杂着的，星星点点的订单信息。一，二，三，四……一共有三十单！在十几万浏览量里有了三十个订单！艾瑶迫不及待地拨通了温晴的电话。“你怎么样你还好吗你活着吧！”

电话那头的姑娘火急火燎的，声音都带着哭腔。“我没事。”

听见那关切的声音，艾瑶默了一阵，撇了撇嘴，忽然有点感动，又有点委屈。原来这个世界上还是会有人关心自己的死活啊，不知道厉九渊怎么样了，这么半天也不给自己来个电话……艾瑶想得有些出神，电话那头的温晴却放声哭了起来。“我以为你死了，我看见有人直播，她们把你逼到天台，我跑到的时候人都散了，我，我呜呜哇哇……”“嘎吱……”大门从外面打开，战皆克抱着一床崭新的被褥枕头进来，瞅着屏幕那头哭得泪人似的温晴，吓得一蹦三米高。“乖乖，快别哭了，老子最见不得女人哭。”

男人嘀咕着，一边将东西扔到床上就准备离开，却被温晴吼住。“你是谁？为什么跟我家小心肝在一起！”

战皆克一脸懵圈地看着艾瑶，后者将电脑屏幕正对着他，做了个爱莫能助的表情。“额，”战皆克有些迷茫得挠挠头，不知道从何说起。“快说，不说打死你！”

屏幕那头温晴擦干了眼泪，凶巴巴地抄起棒球棍，一副我超凶的架势。“我滴个乖乖，我就是路过顺便救了你朋友，又看她被人追杀好可怜，带她躲几天风头。我们人民子弟兵做好事不留名，所以你也就别瞎操心了吧。”

说完战皆克一捂屏幕，又原地表演了一番“飞速消失大法”，屋里又只剩下艾瑶了。“快看看咱们店铺的订单吧，我现在不方便出门，只能委托你去工厂递交图样，拿到成品再发货啦。记得找那个明光工厂，我早就跟工厂老板打好招呼了，会非常非常快地给赶工的。”

艾瑶笑着说道，顺便在页面里加上了一个“一经售出，概不退换”的字样，免得有心人为了报复自己，订购了又退掉，这样她的货不就囤积住卖不出去了嘛。整理完这些之后艾瑶又打开电脑画了几个图样，那些徘徊在死亡边缘的迷茫和绝望，她希望把这种感情用衣服记录下来。而最后一件衣服，是一套和风款的长袍，黑色的底上铺满了流动的红色，是鲜血，也是……爱。“一起死吧。”

那时候厉九渊是那样抱着她说的，可实际上他是想用自己的命，来换艾瑶活下来。在所有人都拼了命想要她去死的时刻，是他，愿意用自己的血，自己的命，来保全她。手下的笔像是有了意识，在纸上画下男人俊朗的侧影。厉九渊，你还活着吗？为什么不联系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