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这一层的一扇窗户正对着院子里的水池。银色指环成弧线被甩出了窗外,坠到了水池中。“喻茗希!”
韩骁神色大怒,眉眼急遽紧皱,双拳颤抖着,似乎恨不得掐死面前可恶又无情的女人。然而喻茗希却毫不畏惧地回视着他,甚至火上添油地再次强调道,“这就是我要和你离婚的决心,我不会再回头,也希望韩导你能下定决心,不要再拖泥带水。”
她的话音一落,韩骁的身影便已急忙从她身侧掠过,匆促地奔进安全通道里,从八楼直往一楼跑。喻茗希神情冷淡地看着韩骁离开的背影,无动于衷地转过身,朝相反的方向走去,乘坐电梯下楼,扬长离去。韩骁的脑袋嗡然作响,一心只想着找回那只指环,一到楼下便立刻跑进了院子里,直接跑到了水池跟前。池水应该有一段时间未曾清理,水面有些浑浊。这是医院某个善心又充满爱心的赞助商出资建的,比照许愿池的模样做的一座水池,也和许愿池一样,可以让病人和病人家属们往池子里投些硬币许愿,希冀着病魔早日离去。池水里装满了大大小小的硬币,一时间要从这些硬币里找出戒指也不是轻易的事。而且韩骁如果只站在池外看,更难确定指环的准确下落。韩骁连裤腿都没去想着卷,鞋袜也没想着去脱,便急匆匆地迈出双脚,一前一后踏进了寒冷的池水里。他弯着腰,伸直了手臂,将双手探进水里,一寸寸地摸索翻找着,找到双手都被冰水冻得发红发僵,冻得十指已经快要不听使唤,神经快要麻痹了,他才终于摸到了熟悉的触感,立即将那枚失而复得的指环牢牢地蜷紧掌心里。他的双手冻得青红发紫,指尖都在发颤,双脚的血液也因为池水过低的温度冻得仿佛凝固了,每迈出一步,都有险险要扭脱骨头的刺疼感,但他的脚步一步也没有停,持续着以尽量快的速度赶回了医院的住院大楼,还是没有坐电梯,选择了跑楼梯,一层层地竭力往上跑去。等到他终于跑到八楼,推开了安全通道的门。他微微张开了手,露出手心里捧护着的银色指环,焦急地脱口喊道,“茗希,我找到了,茗希,我把戒指捡回来了,戒指还在,没有丢,茗——”韩骁的声音霎时停住,他的目光急忙梭巡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却怎么也找不到他想要见的那一道身影,他的喊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喻茗希离开了,没有等他把戒指找回来。他一直以为不管事情局面演变成什么样,心底都遗留着那一分念头,就是喻茗希会留在原地等他,不会真的舍得对他放手,不会真的舍得离开他,不会真的舍得不要他。但刚才喻茗希亲口告诉过他,她真的一直在等他,可是现在不会再等了。而她还亲手将他们定情的指环毫不犹豫地扔下楼,甚至没有等他去捡,她就巴不得趁着这个机会消失在他面前,彻底地远离他。韩骁浑身发冷,尤其是心脏的位置,比他被冰冷的池水冻了许久的手脚更冷、更疼。他沉默地站在原地,站了不知道多久,直到肩骨都开始发麻,手都快失去知觉,快要抓不住手心里的那枚指环,忽然,他的身后响起了护士好心的询问声。“先生,你傻呆呆地站在这里干什么?”
护士疑惑地问,却不见韩骁转身,便自己绕到韩骁身前,这才注意到韩骁的衣服袖子和裤子裤脚全都湿透了,他的双手通红得可怕。“先生!你的手怎么回事?是受伤了吗?”
护士说着便要上前替韩骁做简单的检查,但她的手还没碰到韩骁就被韩骁避开了。她心里觉得怪异,忍不住又多看了韩骁几眼,将人仔细地打量了一遍,见韩骁的脸色发青发白,不由更加着急地询问道,“先生,你的脸色看起来很糟糕,你没事吧?需不需要我叫医生来给你看看?”
韩骁恍若未闻,直直地盯着刚才喻茗希站着位置,根本不回答护士的话。这下更把护士急坏了,护士只见面前的男人脸色极差,还像失了魂,落了魄似的傻傻地盯着某一个方向看,但是那个方向分明什么都没有。“先生,先生,你真的没事吗?真的不需要叫医生来看看吗?”
护士又重复问了好几遍,仍然不见韩骁回答,只好无奈地自行转身去喊医生。韩骁这时才仿佛回过神来,听着护士那一声声急唤着的医生,心头忽然一动,立即转过僵硬的身体,迈步走向庄倪萱的病房。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庄倪萱依然还醒着,手上已经重新扎好了针,这会儿正靠在床头,看着门口的方向。韩骁一进来,两人的视线当即对上。“韩大哥。”
庄倪萱露出了一个温婉的笑容,柔柔地唤道,“原来你还在,我以为你去追茗希了……”她说着,目光不经意间落到韩骁发红颤抖着的双手上,不禁惊呼出声,“韩大哥,你的手!你的手怎么了?怎么才出去这么一会儿就红成这样?发生了什么事?”
她一边问着,视线更紧地审视着韩骁的双手。韩骁的手指微动,张开了一些,她便看见了躺在韩骁手心里的银色指环。“这个戒指是……”庄倪萱只看一眼,其实就已经认出了那是喻茗希和韩骁的结婚戒指,而且韩骁手上依然戴着一模一样,只不过大了一号的银色指环,她诧异地再问道,“这不是你和茗希的结婚戒指吗?是她把戒指摘下的?她这么做的意思是把戒指还给你了吗?”
韩骁几步走到病床前,沉目凝视着庄倪萱,兀自出声问道,“你刚才和茗希在病房里说了什么?”
“我们……”庄倪萱微张了张唇,又立即闭紧,摇了头,抱歉地说道,“韩大哥,对不起,我不能说,我答应过茗希,不能把我们这次谈话的内容告诉你。”
“把话说清楚!”
韩骁压沉了嗓音,周身散发出冰冷又强大的压迫感,“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韩大哥,对不起,但是我真的不能对茗希失信。”
庄倪萱咬紧了唇,依然坚持不肯解释。“倪萱,你把话跟我说清楚,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
韩骁急于想要知道她们的谈话内容,语气逐渐变得更加凶严,“把话说明白!我要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
“不行。”
庄倪萱固执地继续摇头,“我真的不能说,韩大哥,你别这么逼我,你以前都不会这么凶地对我的,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先告诉我,你别这么着急生气。你把你和茗希在外面发生的事一五一十地和我说清楚,我再想办法替你解决。”
“不需要,我只想知道你们说了什么。”
韩骁比她更固执,一定要拿到答案。“但是我真的不能说。”
庄倪萱语气依然充满了歉意,她又看了一眼韩骁紧紧捏在手里的指环,轻声问,“茗希她把戒指还给你了,是真的打定主意要和你离婚了吗?”
“对。”
韩骁声音里像是压满了无数的坚石,这一个字说出口,他觉得很痛苦,心如刀绞。所以他更需要立刻知道庄倪萱和喻茗希单独谈话的时候究竟谈了什么。韩骁凝住庄倪萱,双眼狠狠一闭,降下了语气里的严厉,“倪萱,算我求你,你把话说清楚,告诉我,你到底和她说了什么?会让她动了这样的念头,她这次是真的不留余地,她……把戒指扔了,她不要我们的戒指了,她不要我了,她是真的不要我了,我不能让她这样做,只有你把你们谈话的内容告诉我,我才能知道究竟该怎么劝她。”
“韩大哥,你是在怀疑我破坏你们的感情吗?”
庄倪萱伤心地问。“我没有这样说,但是我有权利知道你们的谈话内容,我和她还没离婚,我是她的丈夫,我有权利知道她的一切事情。”
韩骁的语气不容置喙。“可是我真的答应过她。”
庄倪萱咬了咬唇,脸上露出了浓重的犹豫之情,最后豁出去般,咬牙说道,“好吧,为了韩大哥的幸福,我就失信一次。”
“谢谢你,倪萱。”
韩骁立刻道歉,满眼专注地望着庄倪萱,等待着她的解释。“我只是告诉她,韩大哥你有多喜欢她,多爱她,多不能没有她。”
庄倪萱叹息着解释道,“我说了很多很多关于韩大哥你的好话,我说你真的很不想和她离婚,我也告诉她,我们之间没有任何不正当的感情,我希望她能相信你。我把你对她的用心良苦都告诉了她,我希望她能谅解你的不解风情,不要再折磨你,我希望她和你能好好地在一起,不要因为我,让你们的婚姻无疾而终,我确实也有告诉她,我对你的心意。但她很固执,她好像听不明白我的意思,她只说,正好,她对你已经没有了感情,她发现自己其实更喜欢盛飞,和盛飞在一起很舒服,至少比和你在一起舒服自在——”“胡说!”
韩骁怒声打断了庄倪萱的话。这一瞬间,他看着庄倪萱的眼神就像是看着一个和自己有着深仇大恨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