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分开的时候,喻茗希的脸就像红透了的苹果,视线一转不转地凝着韩骁,黑白分明,清澈如水的眼珠里映着韩骁隐现难耐之色的刚毅面孔。韩骁猛然睁开双眼,回了神,强行拉开他和喻茗希之间的距离。现在这种情况,他怎么还能想这种事!韩骁在心底训斥了自己几万遍,整个人如遇蛇蝎般退到床尾,离喻茗希远了一点,才能安安稳稳地坐下。只不过他坐是坐住了,但身体上的反应还摆在那里。喻茗希被他推开的时候也缓过了神,在他退走的时候,唰地就把被子掀到了自己下巴处,脸红,耳朵也红,目光飘忽不定地瞥着韩骁的方向。韩骁的反应真的太强烈,就算隔了一段距离,她还是能看清楚他身体的变化。一时间,病房内的氛围尴尬又微妙。韩骁挺直腰板,侧对着喻茗希坐在床边,双眼直视前方,双手握成拳,压在大腿上,动都没有多动一下。要不是还有呼吸,喻茗希都快怀疑他被是被吓到入定了。韩骁没有说话,喻茗希也想不到开了口应该说什么,一双刚被韩骁吻红的嘴唇张张合合的,就是没往外冒出半个音节。也不知道互相僵持着坐了多久,韩大导演终于仿佛灵魂归体,率先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韩骁的一句道歉,蓦地就如一口大钟砸在了喻茗希心上。“没关系。”
喻茗希语气故作轻松,嘴边也扯了点笑意出来。闻言,韩骁身躯再度绷紧,眉头皱住,语气依旧严肃,“是我不好,没有控制住,对不起。”
他一再道歉,喻茗希听得心中愈发不是滋味,最终勉力翘起了嘴角,“我都说了没关系,没关系就是没关系,你不用一直道歉,好像很后悔的样子,一个吻而已,又不代表什么,都是成年人了,荷尔蒙没控制好,突然发青是正常的事,我们的关系也不会改变。所以你放心吧。”
韩骁猛然扭过头去,死死地瞪住了喻茗希,喉咙艰难地吞动了两下,似乎被气着了,眼瞳都快泛出了红色。“我的话不是你想的那样。”
韩骁捏紧了拳头,继续催出自己心底想说的话,“我们……刚才,都很享受,我是说,我很享受,你也很享受,不要骗人。”
“谁享受了?”
喻茗希撇过头,不高兴地冷哼了一声,“都说了很多次,让你不要自以为是。”
“身体反应是最诚实的。”
韩骁话语万分正经,神色也万分严正。结果听了他的话,喻茗希的目光却落到了他腿上。韩骁蓦然觉得喉头发痒,禁不住咳了一声,“在看什么?”
喻茗希脸上也浮起了热意,转开目光,低声道,“你的身体倒是很诚实。诚实得挺吓人的。”
她也是实话实话,本来韩骁就身材高大,什么都不比别的男人小。尤其是在这种犹抱琵琶半遮面的情况下,更显得可怖。韩骁眼底划过一丝笑意,拳头又压紧了腿膝,话声有些迟钝,“因为、憋得有点久。”
“哦。”
喻茗希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唇边展开一个浅浅的笑窝,让韩骁看得拳头瞬间又再捏紧一分,“这么说是挺可怜的。”
韩骁眉头颤了颤,眼中的笑意似乎更深了,拳头松开,掌心盖住了自己的膝头,扣紧,干涩着声问,“所以,你、你能明白吗?”
喻茗希歪了歪脑袋,继续冲他笑着,语气却是漫不经心地问,“明白什么?”
韩骁的指腹磨了一下西裤顺滑的布料,低而磁的声音滑出了喉间,“就是……我是……因为你,我一直……没有……”堂堂金牌大导演,这时候忽然变得像是初经情事的少年,语气不稳,话还说得乱,没说完就说不下去了。毕竟还有点和男人的尊严有牵连。喻茗希脸上故作轻松的笑容霎时僵住了。韩骁慢慢地抬了一下腰,往床头挪去一点,坐得离喻茗希近了一些。他正思考着是不是已经能压下心底翻腾的情/欲,能不能再触碰她,也许应该可以再伸手了。然而他的手还没抬起来,就听见喻茗希甩来了三个字。“听不懂。”
韩骁的话是乱,但字词都简单,句也没断得让人接不起来,不至于听不明白。韩骁喉头猛地发紧,海水般的双眼更是牢牢地盯紧了喻茗希,他深深沉下一口气,打算再顺畅地重说一遍刚才的话。但喻茗希却突然躺下去,用被子蒙住了头,背对着他,闭上了眼睛。滚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地停住,韩骁抿紧了唇,脸色僵冷,最后仍是缓缓伸手,按住了喻茗希的肩头,沉声唤道,“茗希。”
“我不睡,我肚子里那个也要睡。”
喻茗希仍然朝他抛着冷言冷语。而且这话里还充分说明了,她还是坚持着自己的想法,一定会生下这个孩子。“你为什么这么固执?”
韩骁的语调也冷了下去,“为什么听不明白我的话?我想保住你的命。我不想让你去冒险……”“够了。”
喻茗希话语生冷,“我听得够多了。”
她闭紧了双眼,不肯让自己睁开,就是不肯让自己再去看韩骁,不想自己的心再为这个男人所乱。“过去的事就是过去了,不管是什么爱什么恨什么仇什么怨,都没有了。”
喻茗希一字一句地强调着,“我现在真的不想去管其他的事,也不想再听你说什么,因为你的意见,你的所有想法,所有行为都和我没有关心,我不在乎。”
随着她的话音落下,韩骁搭在她肩上的手缓缓地收了回去。病房内静了片刻,静得喻茗希都要以为韩骁已经离开了。然而,身后却又响起了那道熟悉的低沉嗓音,“你一定要留下这个孩子?”
“对。”
喻茗希坚定地答道,“一定要留下。”
“哪怕用你自己的命去换?”
韩骁又问。“对,哪怕用我自己的命去换。”
喻茗希睁开了双眼,却没有回头,话语更坚决,“韩骁,我明白地告诉你,不管什么方法,我会不惜一切代价生下这个孩子。”
“我求你,也不行?”
韩骁的声音涩得就像被刀子磨烂了似的。“别说笑了,韩导,你现在是我的谁呢?”
喻茗希冷淡地嘲讽道。“可是孩子我也有份。”
韩骁的语气渐渐变得无奈颓丧,“你为什么不肯听我一句?”
“走吧。”
喻茗希这次只回答了两个字。韩骁终于起身离开。喻茗希脸上布满了倦色,再次合上眼,休息。病房外,沉步走向电梯的韩骁被盛飞拦下。“你就这么放弃了?!”
盛飞最后还是回到了病房门口,即使知道韩骁和喻茗希在里面做着很亲近的事,他心里不痛快,但仍然强忍着,把他们的对话听完。韩骁劝说失败了。连喻茗希心中其实最在意的韩骁都不能阻止她把孩子生下来的决心。那还有什么办法能行?还有谁能说得动她?韩骁不答,面沉如水。盛飞看得大怒,“你说话啊!你真的放弃了?在你心里她到底算什么?你就这么轻易放弃吗?她现在要拿命去换的是你的孩子!是你的!”
“我知道。”
韩骁声音冷硬,对着盛飞,他浑身都充满了敌意,一刻也不会收敛。“你知道?那你跑出来干什么?”
盛飞伸手指向他刚才出来的那间病房,“你继续劝啊!劝一次不听,你就劝两次,两次不听,你就劝三次,三次、四次、五次、六次……她不听,你可以一直劝啊!”
“从长计议。”
相较于愤怒的盛飞,韩骁此刻的表情要更为平静。“什么从长计议?!”
盛飞气得双眼发红,“你没听林医生说的吗?这种事越拖越久,后面就越难办,你还有心情说从长计议?”
韩骁沉默地看着为喻茗希焦急得几欲抓狂的盛飞,没有再回答他的质问。“算我看走眼了!”
盛飞冷笑道,“你如果不是真的那么爱她,那行,你走吧,这事你不用管,我来劝,我来处理。你走吧,大导演,走得越远越好,离她远点,免得再被你弄得遍体鳞伤。”
盛飞说着,手腕一转,换了方向,指着韩骁的后方,“带着你最爱的那个女人托付给你的孩子,从此滚!蛋!”
韩骁回过头,便见韩天印朝他快步走来,“韩叔叔……”韩天印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冷了脸看他的韩骁冷声打断,“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