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晔和慕容安两人游历大楚山河，凡是见到了不公正之事必定拔刀相助，时间久了，大楚纷纷传言太上皇从朝堂退下去之后也没有闲着，仍旧如同在位时一般励精图治。说到慕容安这个太后的时候，老百姓们更是交口称赞，自古以来，都是男尊女卑，虽然这种情况在世家贵族中间没那么严重，可是在民间却是根深蒂固。可是自从慕容安游历民间之后，但凡见着女子不平之事，必会打抱不平，本着不论男女身体发肤皆由爹娘所赐，这些年来，大楚整个民风也算是肃之一清。虽然也有不少人认为慕容安是多管闲事，但是更多的人却开始接受慕容安的思想，其中大多数都是女性，她们被这世上的规则束缚了那么多年，在慕容安这个天后的倡导之下，竟然开始追求其自己的人生目标来，不少人直接进了武馆，而不能进武馆的女人们，大多数便谋了自己的生路，再也不要像过去那样看着家中的男人脸色行事。“你有白头发了。”

这天，慕容安和孟晔两人乘着马车回到了江南水乡，温柔婉约的江南依旧像记忆中那样，他们来的世界正是细雨纷纷的春季，十步之外便已经看不清楚对方的人影。“快点给我拔掉。”

慕容安从包袱里掏了半晌也没找着镜子，只好指使着孟晔给自己拔白头发。“有什么好拔的，这么多，可拔不完。”

孟晔看着慕容安已经灰白的鬓发，亲昵地为她理了理有些毛躁的发顶，不知不觉，他与慕容安已经在这大楚山水之中游历了十几年之久。不是没有想过去其他的地方的，可是一想到这大楚还有那么多角角落落没有去过，孟晔便无法放下江山社稷之基业，慕容安自然是陪同在他的左右。“你啊，从京城路过又不肯进去看看瑾哥儿他们，他们知道了指不定会怎么想呢！”

慕容安有些埋怨孟晔，明明刚好顺路经过京城，孟晔却执意不肯入京城，不过买了一些东西送进皇宫里，可是儿子女儿们哪里会缺这些东西。孟晔笑了笑没有反驳慕容安的话，他在外头指手画脚就已经够了，若是进了京城，岂不是又会被那帮朝臣供起来？即使知道如今的孟瑾言已经成了铁面帝王，但是孟晔却不会给他添麻烦的。“这个时节的江南，还真是有点凉。”

慕容安搓了搓自己身上起得鸡皮疙瘩，拿出了一床轻便的薄毯子盖在自己和孟晔的腿上，一边絮絮叨叨地念：“如今上了年纪，可不比以前了，别冻着了。”

“知道了，老婆子你就别念叨了。”

要不是如今身子骨越发不如从前了，放在从前，他们才不会坐马车，骑在马背上徜徉在大楚的山水之中多好啊。“哼，年轻的时候就叫人家心肝儿宝贝儿，如今整天老婆子老婆子的，真是的！”

慕容安傲娇的小脾气到老也没有改过来，马车里头两个人打情骂俏，赶车的车夫早就已经习以为常，车夫本就是聋哑的汉子，恰好在溺水之际被孟晔夫妇救起，这才一直跟在孟晔夫妇的身边。“此行江南，真不去绿柳山庄和无妄山庄了？”

孟晔倒是有些意外，慕容安这次回江南，竟然主动提出不去跟往日里亲近的人联系。“不去了，就咱们两个人。”

慕容安算是想通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如今江南地带方家和谢家已经互为掣肘，孟晔再也不用担心什么了，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怕是方家当时支持谢家开武馆，也是明白孟晔的心思。帝王之术，真不是旁人能揣测的，慕容安不想孟晔人到晚年还要操心这些事情，她心里并不是不知道孟晔在对待除她意外的其他事情时是持着什么样的态度。可是这样的孟晔，慕容安无法放手，她永远贪恋孟晔怀中的温暖。“也好，我安排好了一处宅子，你先看看，若是满意，咱们就在那儿住下来。”

孟晔给慕容安顺着头发，她的心思他一直都明白的，两个人过日子，不就是要这么相互体谅么。即便是生在帝王之家，也有如同平民百姓之间的夫妻情，孟晔想着，他这一生算是做到了，一生守着慕容安一个人，看着儿子女儿慢慢长大，看着大楚蒸蒸日上，这一生便圆满了。“宁姐儿信里说，外孙女儿最近要成亲了，你真不去？”

慕容安给孟晔捏着肩头，一边念叨着，宁姐儿可算是他们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姑娘，如今宁姐儿的女儿都已经到了出嫁的年纪了，他们这把老骨头也算是活过本了。“去什么去？看景衍那张讨厌的脸？”

孟晔心里老不高兴了，虽然孟洛宁一开始没有表露出对于景衍的心思，但是自从孟晔和慕容安离京之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儿，他们两个最终还是在一起了。孟晔当然不会将事情归咎在孟洛宁的身上，于是景衍这个曾经的忠心下属便成了孟晔最看不顺眼的钉子。“别气了，闺女儿孩子都这么大了。”

慕容安有些好笑，严肃的太上皇犯倔脾气的时候真的和常人没有两样，不过这也只是显露在慕容安的面前罢了，常人是见不到的。“如今赶去也来不及了。”

对于只见过几面的外孙女儿，孟晔倒是没有对她像对孟洛宁小时候的宠爱，只是看着外孙女儿稚嫩的面庞，总是能回忆起过去的那些事情。“你看，前面就是咱们的房子了。”

马车刚刚停稳，孟晔便逞强地想抱起慕容安，却听见骨头咔擦一响。“怎么了怎么了？叫你不要逞强！”

慕容安一手还撑着马车，立马跳了下来，关切地看着孟晔，生怕他这把老骨头出了什么事儿。“无碍，此生有你，足以。”

孟晔笑着撑着自己的腰，携着慕容安进了小小的两进宅子，背影在蒙蒙细雨之中渐渐隐去。昔我往矣，杨柳依依，今我来思，雨雪霏霏。一生有你，足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