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亨这两天可是食之乏味,夜不能寐,原因无他,皇上龙体抱恙,罢朝了。一想到一手促成了五十余名悍匪惨死却面色平静无奇的军火商贾店家,李亨就是一阵后怕。可偏偏父皇对那店家手中的枪支军火恋恋不忘,此时还偏偏不能与父皇相见,无法商议后续何为。非是李亨不愿,而是李亨接连去了三四趟,都被高力士给挡了回来。好在,今日父皇终于临朝了。天色未亮,李亨就整理好自己的朝服,风急火燎的朝大明宫赶去。站在朝班之列,心急如焚的李亨等着各方军政大臣奏请完毕各方事宜,这才一拱手从朝班之中站立出来,朝李隆基行礼。“父皇,儿臣有事要奏!”
李隆基塌着眼皮,看着自己脚下那个即将登临大宝的儿子,心里说不出的膈应。这两天没看见他,心情本来逐渐恢复的不错了,怎么这才两天的功夫,又看见这个不争气的货了。李隆基一摆手,苍老的声音响彻整个大明宫。“若是为了那件事,等散了朝来御书房说吧!”
李亨呼吸一滞,不敢置信的看着自己老爹,这分明是不给自己在各方大臣的面前表现的机会啊。但皇帝老子说的话,那就是天。李亨不得不从,只得再次鞠躬行礼。“是!”
见无人再请奏,高力士高唱一声。“退朝!”
话音刚落,李隆基从龙椅上站立起来。“咳咳,杨国公、陈相、太子留下,其余人等散了吧!”
文物百官不明所以,只能山呼万岁,退朝而去。直接摆驾御书房,李隆基好歹七十岁了,人老不以筋骨为能,御书房里还舒服些。到了御书房,李亨再也忍不住,跟倒糖豆一般将李三诱杀五十余匪徒的英勇事迹说了出来。李隆基这才瞠目结舌,满心不敢相信他儿所言为真。“杨国公,你以为此事该当如何?”
杨忠国一拱手,朝前迈出一步,神色见无不忧心忡忡。“皇上,臣以为,此子断不可留!军火乃军备物资,虽说目下知之甚少,但既然此子连土匪都敢卖,谁知道他还卖给了多少人。若是放任成长不管,时长日久,恐生社稷大患!”
这也是李隆基担心的地方,嘟嘟的敲打着桌面,沉思不语。既然这店家胆敢卖给土匪军火,哪怕是强买强卖,等土匪尝到了军火的甜头,势必会跟自己一样加大追定数目。一百把,一千把,上万把!倘若再准备上万箱弹药,恐怕用不了突厥,那些贼人直接能攻打进皇宫来夺了自己的宝座。然而杨忠国话刚说完,不同的意见又出来了,正是李林甫生前余党,当朝左相陈希烈。“皇上,臣以为不妥!”
李隆基一愣,“嗯”了一声看向陈希烈,问道。“左相有何高见,说来听听!”
陈希烈这个人,平时唯唯诺诺,但倘若自己在皇上面前说不出不同的声音,反倒会助长杨忠国的势力,反观自己在皇上心目中的位置会一退再退。到了此时,哪怕自己对太子口中的那个贱商再无比恐惧,此时也要跟杨国忠唱反调。“臣以为,倘若那店家有谋反之意,何必将那宝贝售与朝廷?直接祸心保藏,待以时日,直接挥兵直入大明宫岂非更为稳妥?”
此言一出,杨国忠顿时张目欲裂,大声厉喝。“放肆!”
就连李隆基也是大骂陈希烈混账。但陈希烈却仅仅是惊吓之余跪伏在地上,丝毫没有悔改之意,接着道。“皇上勿恼,且听微臣细细道来!”
陈希烈好歹是当朝左相,虽然刚才说出大不敬之言,但无论如何,也要听他把话说完。陈希烈长出了一口气,顿了顿心神,接着道。“皇上试想,世人皆知有宝私藏之理,这店家如此精明,又岂会不知?但既然他能藏却不藏,反而献宝给朝廷,可见其并无谋反之意!再则,他仅仅是一名贱商而已,成不了什么气候!”
杨国忠不依不饶,急赤白脸的质问陈希烈。“左相觉得他那是献宝?那些军火,可是朝廷真金白银买来的,这也算是献宝?”
陈希烈虽然惧怕杨国忠,但为了自己的将来日子能好过一点,此时也不得不两面三刀当一个玉面狐狸。“杨大人错怪老夫了,也错怪那贱商了!试想一下,我朝开疆拓土,哪一场战役不是挥金似土?倘若以钱货相论,岂非我大唐每一次攻城略地,都是花钱买来的?跟区区几万、几百万银两相比,消耗岂非更甚?”
紧接着,陈希烈突然意识到这有可能是一个谏言表忠的突破口一样,丝毫不给杨国忠说话的机会,接着说。“更何况,倘若那贱商丝毫不提军火之事,恐怕如今皇上和杨大人跟老夫一样,都还被蒙在鼓里,不知世间竟有如此攻伐利器!”
听到这里,李隆基不由得赞同的点点头。要是那贱商藏拙,不以军火示人,从中暗通款曲,将军火兜售给别有用心之徒,那才是大唐的祸患。杨国忠闻言大怒,这不是颠倒黑白嘛!赶紧奏请皇上,痛斥陈希烈。“皇上,左相之言实乃指鹿为马。那店家明明别有用心,他既然敢卖军火给土匪,难道就不敢卖军火给别有用心的其他人?如今长安城可调配之兵仅八万余众,倘若此时有贼谋反,我朝廷拿何抵挡?”
杨国忠话还没说完,陈希烈竟笑了,一摆手道。“右相大人多虑了,谁人不知我大唐朝堂内外一片祥和,富饶无疆?又有何人胆敢与天子作对?再说那贱商卖军火给土匪,无非就是为了诱杀那些土匪而已,现在那些军火不一样不曾落入土匪手中吗?既然此子有如此心性,不如皇上给他安排个官职,让他居于朝堂,在皇上的御下,即便他别有用心,也无发挥之余地!”
李隆基暗暗点头,所谓事不辩不清,理不辨不明,此时左右二相争辩,自己反倒看清了些什么。“既如此,那今夜就由太子去主持交易之事吧。顺便再探探他的虚实,可有意入朝为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