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明在小镇上陪了方文静三天,三天之后,方文静上班,严明回帝都。严明这次一个人走,什么行李都没有,他想坐飞机比较快,就决定从宁远县坐汽车到省城,再坐飞机回去。赶到到县城汽车站后,严明买了票,看发车时间还早,就在车站外面找个地方先吃饭。早上陪着方文静吃的不多,回头到省城还有几个小时,中饭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上,还是先吃点东西吧。一间门面不大的沙县小吃店,人在街上就能闻到中药味儿。严明心道:“嗯,这家店不错,味道挺正宗。”
迈步进去,点了个葱油拌面,两笼蒸饺,一罐排骨汤。饭上来还没吃两口,严明忽然听到有人说着话走了进来,那声音听着耳熟。严明扭头一看,哈,他看到了谁?沈——小——六,沈小六!他不是通缉犯么,怎么能大摇大摆地在街上走?原来,沈小六从煤矿上逃生,还意外得到了两万五千块的抚恤金,高兴得简直不知如何是好。他想着这些钱可以如何挥霍,如何享福,又想着他得拿着这些钱回家,给爸爸看看,给严明看看,让他们知道他是有办法的人,能自己得到这么多钱,那得多光荣啊!于是,他决定回家。可是他穿着矿工统一穿的衣服,这行走起来就很不方便了,标志性太强,会引起人的注意。他带着钱徒步走到有人烟的地方,趁着早半天农人都在地里干活,沈小六偷了人家晾在门口树叉上的衣服,不等干透就穿上了,继续往南行。他不知道这是哪里,可是他知道他们是一路从南往北来到这矿上的。现在他要回家,当然得往南走了。他知道人心多贪婪,怕被人看出他带着钱,就把钱分开在腰里捆了一圈。他在矿上一个多月,身子已经锻炼得壮实了,腰里藏了东西人也看不出来。一直走到一个小镇上,严明掏了些钱买些吃的。他偷的是件旧衣服,穿在身上还有些长,谁也不知道这么个矮矮的年轻人身上带着一大笔钱。那时候两万多块钱还是不少的,在乡下能盖起一座房子呐。沈小六就这么走到了与宁远县交界的另一座县城,他在这里打了个电话回家,沈老村长接到电话吓掉了半个魂儿。“小六?你在哪儿?不要说,不要说话,你先听我说。不管你在哪儿,先不要回来,家里正在通辑你呐,为了钱老大媳妇的事,你可不要回来。等我和你姐夫商量商量,把这通缉令撤了,你再回来。对了,你一个月打一次电话回来就行啦,好让我知道你过得好不好。好啦,我挂啦,你自己在外面照顾好你自己呀!”
沈小六一句话没说上,电话就被挂断了。你说他有多恼火。通辑令?钱老大媳妇?老爹要不说,这事都要被沈小六忘了。哼,还不都是因为严明!要不是他,他堂堂村长公子,怎么会杀人呢?沈小六在严明头上,又加上了一宗罪。好在他这一路上回来,走乡过镇,虽然距离宁远县并不算远,但出产的东西都有所不同。沈小六在这上面留了意,既然暂时回不去,就贩卖些货品吧。他把北乡的鸡蛋、苹果贩到南城,再把南城的衣服、鞋袜贩到北乡。一个来回,他就能赚一笔钱。虽然每次都不算多,至少他不是守着那两万五千块钱坐吃山空吧?就这么着,沈小六在那一带做起了小本买卖,大半年下来竟被他赚了不少钱,两万五千块钱翻了番,他有了五六万积蓄了,还交了些朋友。那些人不是乡里收土产的,就是跑运输的,既然都守着沈小六的生意吃饭,就得看他的脸色行事,沈小六尝到了当老大的甜头,更加努力的赚钱。过了两年,沈小六把赚的钱寄了些回家,沈老村长伙着王道明,花了些钱,竟真把沈小门的通辑令撤了,这个案子也成了陈案,再无人提起。沈小六呢,也扩大了生意范围,把生意明目张胆的做到了家门口。这就是为什么,严明今天能在这里看到沈小六出现在光天化日之下。沈小六一进来就看见了严明。也难怪,严明的相貌气质,在这样一个小县城,几乎就是个自带发光体的移动偶像。严明习惯了,自己倒也不觉得别人追随的目光,可是沈小六一见他这么招摇,气就不打一处来。“吆喝,这是谁呀!严明?你他妈怎么还在这儿混着呐,我怎么听说你到帝都去啦?哈,我还以为你升天了呢,这是又被打回咱们这凡间了吧!”
跟着沈小六的两个人立刻附和的哈哈大笑起来,因为笑得太夸张,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连门外都有人探着头看过来。严明也不理他们,转过头自顾吃着东西。沈小六当着小弟的面,被严明这么轻视,怒火一下子就窜了上来。他抬手扫过严明面前的桌子,碗啊盘子啊小竹笼啊,连带着里面没吃完的东西,全都摔到了地上。小竹笼飞得比较远,直撞上一个中年男子的背,有几只没吃完的饺子正好扣在那人后背上,贴了一会才纷纷掉下来。那人转身要骂,看看沈小六嚣张的样子又忍住了。使劲的扭着身子看看自己的后襟,嘴里骂了声“神经病”,掉头就往外走。偏偏被沈小六听到了,先不收拾严明,他要先把这个毛刺儿收拾了,“嗨,骂谁神经病呐?”
他挡住了那人的去路,几乎跟人胸贴着胸对视着。可惜他个子太矮,得仰着头才能与那人对视,那人抬着下巴乜斜着眼看他,一副鄙视的样子。沈小六恼羞成怒,出其不意的一拳捣在那人胃上,那个身形比沈小六高大不少的中年人立刻弯下腰,脸上因为痛苦而扭曲着。沈小六和跟他进来的那两人又一齐哈哈大笑起来。严明忍无可忍,起身抬脚一踹,直踹得沈小六飞跌到门外去。那俩随从愣神的当儿,严明双脚连踢,把那两人也踹出去了。三人摞在一块,半天没爬起来。恼得沈小六直骂娘:“你们两个混账、废物,还不快起来,压死老子了。”
好容易爬起来,见严明又返身坐回去了,跟着就要进店去。严明转头盯着沈小六,沈小六立刻觉得背上一股冷意蹿上来,他立住了脚。两个随从也跟着他站住了,看看严明,又看看沈小六,他们感受到了他们老大的畏惧。严明盯了一会儿,见沈小六没有再上前,调转头去,让老板再上一份跟刚才一样的上来。等他再回过头去的时候,沈小六已经不见了。严明心道,这个沈小六现在识时务了哦,知道进退了嘛。饭上来,严明又吃了起来。吃完付了两份面点的帐,严明还准备把沈小六摔坏的餐具也赔上,老板连说“不用了不用了,又不是你摔的,你被摔掉的饭你自己付了,这餐具就不用了。”
这个老板挺讲道理,真难得。严明心里倒是暗赞了一声。走出门外,一眼看到沈小六正蹲在小吃店门旁边的空地上,眼巴巴瞅着小吃店的门口呢。原来他没走,在这儿等着呢。见严明出来,沈小六手里拿着手机,朝严明点了点,“严明,有种你别走,等着我找人来收拾你!”
“哈,有种你自己来收拾我呀!”
严明冷笑一声,抬脚走人。开什么玩笑,你想玩我就陪你玩?我还要赶车呢!沈小六见严明一再不给他面子,腾的一下跳起来,破口大骂,“严明你个孬种,跑什么跑?你还是不是男人?是男人就给我站住,我要打断你的腿!”
严明被气笑了,这人什么脑子,“你要是男人,你自己来打断我的腿呀,再加上你的两个狗腿子也没问题。我还等在这儿等你找人来打断我的腿?别说我不怕,我就是怕了,我还不跑,那真是傻了呀!”
沈小六不管严明说什么,只顾让他不要走,等着他的救兵来。果然,不一会儿,远处就奔来一二十个人,一路跑一中吆喝,“让开让开,闲人让开啊!”
喝,阵仗还挺大啊!严明暗想,这个沈小六这两年混得不错呀,还能一呼几十应。沈小六一见那些人到了,立刻兴奋起来,抬臂一挥,“老刀,在这儿呐!”
那些人奔到跟前,纷纷从袖子里或衣襟里抽出武器,有刀有棍有铁索。刀和棍都是握在手里的,铁索绕在手上和腕上。严明看着都替他们疼,你说那铁索绕在手上,打起来人被打的疼,打人的不也硌得疼么?沈小六见大家把武器都准备好了,对着严明一指,“打断他的腿!”
还蛮有气势的。那帮人闻言一涌而上,棍棒刀索齐上。严明只是左躲右躲,那些乱纷纷一通打,严明没打到,倒把自己人打伤了几个。那些人又哄闹起来,“妈的小毛子,你打到我了。”
“哎哟十四哥,你砍到我啦!”
严明噗嗤笑起来,他侧身躲过一个带铁索的拳头,抬腿往后一踹,踹倒了一个人,那人又带倒了几个,几个人摞成一堆。回手一抓,把那个铁索拳头抓个正着,用力一握,那个拳头的主人杀猪般的嚎叫起来,“疼疼疼,我的手,啊!”
那叫声太惨,把其他人吓得都住了手。严明趁机闪到圈外,对着观战的沈小六竖了个小指头,又往下戳了戳,一转身,昂然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