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个人一个直拳出去,直击那人面门。那人躲闪不开,正中鼻子,立刻就双手捧脸弯下腰去。严明知道被打中鼻梁对人的伤害性不大,但会产生酸痛感,而且会激发出眼泪,这些都会严重影响到二次袭击的质量。在没搞清楚这些人的目的之前,严明不想产生严重的伤残事故。有两个同伴都在对手一击之下丧失战斗力,其余两个人不敢贸然出手,只能扶着两个同伴站在那里,眼看着严明带着唐依依走远了。“他们是什么人,为什么要抢你?”
严明见那些人不敢再追来,才有空问唐依依。“他们是爸爸派来的,想让我回家,我不肯,他就用这种法子。我都不知道他是怎么样的,人老了,脑子也老得不好使了么?派人把我抓回去,难道把我在家里囚禁起来?但凡有可能,我也会再跑呀?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
“也许他只是想你回去吃顿饭?想见见你?”
“哼,吃饭可以到我店里来呀?想见我也能到我店里来呀?我就不信了,他都知道派人满大街的找我,会不知道我在干什么,我的店在哪儿?真是老糊涂了!”
唐依依越说越愤恨,严明能感受到她对她父亲的失望和憎恨。严明长叹一口气,“不管怎么说,他是你父亲,就算他做过一些不好的事,好歹他把你养这么大了。”
严明的潜台词是,无论如何,就算你不原谅他的行为,也不要憎恨,对养育自己的父母回报以憎恨,总是有点过分的,他又没把你怎么样。“而且憎恨会毁掉一个人的善良、公正、健康和一切美好的东西。人不能充满憎恨的活着。”
严明担忧的看着唐依依。当年那个俏皮的女孩子,就是被憎恨毁掉了吗?不过两年时间。唐依依笑了,“严明,不要担心我,其实,我对爸爸没有你想的那么,怎么说呢,无情。是的,我恨他,但是,如果我能舍得下他的话,我早走得远远的了。可是你看,我还呆在这里,跟他同在一座小城里。我只是不想再回那个家,那个曾经属于我、妈妈和爸爸的家。现在那个家已经被另一个女人占有、改变了,那里不再是我的家了。”
她看看严明,“你能明白吗?那里不再是‘我的’地方,那里现在属于另一个人,跟我格格不入。可是爸爸他不懂,他总觉得我也得呆在那儿,那个家才是完整的。可是,那里没了妈妈,就已经不完整了,而且再也不会完整了。可是他不懂。”
严明怜惜的揽过她那削薄的肩膀,这个女孩子太敏感,也太多愁,她不再信任父亲,又失去了母亲,现在的她几乎像个孤儿一样,漂泊在亲情的异乡。不知不觉间,他们已经走到了汽车站,不出严明所料,另一班车也早就开走了。那是今天去省城的最后一班车。严明今天走不了了,他得在宁远县过一晚了。“都怪我,误了你的车。”
唐依依抱歉地说。“没关系,反正也没什么急事需要赶回去。就在这儿过一晚吧,正好陪陪你。我觉得你的情绪不太好,心事太重了,容易老哦!”
唐依依一下子笑了,“你什么时候学会了花言巧语?该老的时候自然会老,不该老的时候心事再重也是青春美貌,难道不是么?”
说着她仰着头看着严明,把自己一张青春逼人的脸直对着严明求证。“对对对,心事再重,也是一张青春美貌的脸!”
严明也笑了,伸手在唐依依好看的鼻梁上刮了一下。唐依依的鼻子小小巧巧,还有点翘,十分可爱。唐依依一扭脸,躲开严明的手,格格笑起来。笑了一会儿,愁容又漫上了她的脸。“又怎么了?”
严明关心地问。“我爸派的人没抓到我,他们肯定不甘心,这会儿不是等在我店里,就是等在我家里呢。”
“你家里?”
“嗯,我自己租了个小房子,就在我的小店附近。”
严明想了想,“那今天就不回去了吧,先躲两天,你爸总不能天天派人守着。他工资再高,能把多少钱撒在这种事儿上?”
“也是。可是我不回家,能去哪儿呢?对了,你住哪儿?”
“我?我中午住的那家小旅馆还不错,我还住那儿吧,你跟我一起?”
“好啊!”
唐依依高高兴兴地挽着严明的胳膊,跟着严明往回走了。“这两天躲过了,你得跟你爸爸好好谈谈,老这么一个抓一个躲的,也不是事儿啊!”
“我跟他谈过,可是怎么都说不通。我刚才说过了么,他现在是老糊涂了,不知道他现在脑子里是怎么想的,就非要我跟着他们住。别说我这么大了,就算我还小,也不能用这种方法拘着我吧?”
“是,唐院长用这办法真是有问题。”
此时严明不知道应该怎么劝慰唐依依,只能先顾着眼前吧。两人到了严明中午休息的那家宾馆,登记住宿。两人拿了两张房卡上了楼,房间相邻,一人一间。半下午,午睡的时间已过,又还没到吃晚饭的时间,两人无事可做,唐依依又到严明的房间一边看电视,一边闲聊。电视里放一部情节狗血,演员漂亮的爱情肥皂剧。唐依依有一眼没一眼的看着,看到电视里,一个女孩子因为所爱的男孩跟别的女孩感情纠缠不断,一气之下远走他乡。唐依依评价道:“傻丫头,她会后悔的。”
“为什么?”
严明对这种电视完全没兴趣,也理解不了那些男女复杂的小心思。他只知道爱情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好,感情专一持久。所以,电视虽然开着,他的眼睛也在电视上,可是完全没看明白谁是谁,也不知道那些角色之间发生了什么,反正这些人不是哭哭啼啼,就是吵吵闹闹,一会儿说“我爱你”,一会儿说“我恨你”的。严明觉得,真的爱着一个人,还用说么?行动就完全能表达出来呀,为什么要把那些肉麻的词挂在嘴上天天念?念来念去不就不值钱了么?可是唐依依说话他不能不理,于是就顺着她的话问了这么一句。“因为喜欢一个人,如果这个人真的好的话,此生就不会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人了。那么,与其将就另一个男人,不如将就另一个女人喽。”
“为什么要将就女人?”
严明不明白唐依依在说什么。“我是说,与其跟一个并不好也不爱的男人度过下半生,不如接受你爱的那个男人拥有别的女人这件事。”
严明把这句话想了想,说:“我相信这世上,一个瓶子只有一个盖子。如果那个瓶子有了两个盖子,那一定是因为还有另一个瓶口尺寸相同的瓶子,你只要等到那个瓶子就行啦,不用跟另一个盖子抢一个瓶子。”
“可是,如果等了一辈子都没等到另一个瓶子怎么办?没有瓶子的盖子有什么存在价值?难道这个盖子就要成为一个一无所用的盖子么?”
“等不到?”
严明想,他等到了白小染,可是方文静又算什么?方文静也等到了张小强,可是张小强死了。但是因为张小强是和严明一样的瓶口尺寸,所以方文静有时候也盖在了严明这个瓶子上。但是不管是白小染还是方文静,她们都等到了自己的瓶子。那么唐依依呢?她的瓶子在哪里?严明皱着眉头苦笑,“这个问题太难,我没办法回答。”
他既不能说等不到就干脆自己孤独终老好了,也不能说,那你就随便找个瓶子盖上再说。唐依依却看着严明,眼睛亮晶晶的。严明被看得心里发毛,“怎么了?”
“严明,”唐依依轻声叫他的名字,声音里有种粘稠的东西,让严明心里一跳。“虽然你有了白小染,可是我还是喜欢你,我觉得你就是我的瓶子,只是被别的盖子盖上了。可是,我也只能找到你这个瓶子,再也找不到别的合适的了。你说怎么办?”
严明吓了一大跳,不是开玩笑的吧,他已经有一个方文静还没跟白小染交待呢,怎么能再招惹一个呢?而且几个女孩子关系都那么好,这事要是让她们知道了,严明会有什么结果,严明连想都不敢想。“不要开这种玩笑,唐依依,我已经有未婚妻了,你知道的。”
唐依依叹了口气,“唉,我知道,所以很遗憾啊。我为什么不早点跟你表白。不过,你那时候已经跟文静在一起了,我总是赶不上趟儿。对了,文静现在怎么样了?我也好久没见过她了。”
文静现在很好,她也是我的女人,可是严明哪里敢说这些,他说:“她,很好,现在还在镇卫生院上班。”
“听说她跟着你去了趟美国,还给你做翻译,怎么没把她留在帝都?你这次来见到她了吗?”
“她啊,不想在帝都呆,她说她喜欢这儿,喜欢小河村。这次来,我,见到她啦,所以我知道她,现在,很好。”
严明到底心虚,一句话说得结结巴巴。“小河村是不错,我年前还去过一次,建设得真漂亮。我都想在那儿住下啦。可是,我在那儿没房没地,去了也没办法生活下去呀。对了,那家医院听说是你的?如果哪天我的小服装店不想开了,你的医院能收留我吗?我做护士的技术还没忘呐!”
“哈,当然欢迎,你什么时候想去都行。”
严明被唐依依的表白弄得胆战心惊,一时半会儿竟没冷静下来。唐依依看他紧张的样子笑了,一个不注意在严明脸上亲了一口,“我先回房休息一会儿,到吃晚饭的时间你来叫我。”
说完,轻摆腰肢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