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不如跟我走吧。”

他说，“我觉得你吃不多。”

他笑，就像是随便开了一个玩笑，当不得真。“那我们走啊！”

她去拉他的手，不像是在作假。这次轮到他愣住了，他低头看着两个人的手，道：“你认真的？”

“你觉得我在说假话？”

她反问，话里话外都是毅然决然。“好。”

他拉着她就走，不回头，就像是生怕一回头就发现自己拉着的那个人不是她，一切都是自己的梦。终于，停下来，地方很偏，跟梧桐馆那样的地方似的，说好听了是清幽，不好听了是阴森。周围全是树，粗的细的，高的矮的，阔叶的细叶的，开花的不开花的，密密麻麻的枝叶真正做到遮天蔽日，树根上的青苔绿得发亮。苏钰凡站住，然后回头看着她，道：“我以前遇到不开心的事，就到这里来，谁也找不到，就连苏竹南也不知道。”

柳素锦没说话，只是看着他，直愣愣的看着他，不带眨一下眼睛。他笑，“素锦，你觉得这里怎么样？”

柳素锦还是不说话，就跟忘了怎么样说话一样。“你说，我们这样算不算私奔了？”

他忽然孩子气的道，眼睛里却闪着真挚的色彩。“连皇宫的墙都没有出去，这算哪门子私奔？”

她一开口就没好气。“那我们明天私奔吧。”

他说，就像是随口一提，可是他的眼睛却满是期待，仿佛只要她同意，他离开就会带着她马不停蹄的离开，头也不回，谁也追不上，什么也拦不住。“不，我将来是要坐着八抬大轿被人抬进门的，跟你随随便便走了算什么？”

她抬了抬下巴。“那你愿意坐我的花轿吗？”

他问。愿意么？愿意什么？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坐你的花轿，我只是跟她赌气跑出来遇上你便故意跟着你走气她罢了。柳素锦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一个拐卖孩子的人贩子，拿一个根本不存在的糖果给他希望，到最后不光不会给他糖，还会把他也卖掉。本来就该这样不是么？自己从来不是什么好人，他愿意相信，只是他蠢，他一厢情愿，关自己什么事？柳素锦脑子里乱乱的。“我们在这里休息一会儿吧，等你想清楚了再回答我啊，反正我已经知道答案了。”

苏钰凡耸了耸肩膀，然后脱了外袍铺到地上坐了下去，接着拉柳素锦的袖子，“坐下来啦！”

两个人肩膀挨着肩膀坐在那里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太阳自己慢慢的偏移，西斜，金色的阳光穿过枝叶，细碎的光点像是打碎了的金子，闪烁，闪烁，像谁的眼睛。“饿了吗？”

他回过头来笑着问，“心情有没有好一点？”

“好多了，我该回去了。”

她站起来低头看着他，明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像个孩子一样笑着，可是他却有胆子去装鬼吓唬皇后，有胆子站在拦在太子面前，他怎么会是个小孩子呢？他应该是个妖孽才对啊！“好看么？以后让你天天看——嘶——”他猛地站起来一边说一边起，结果额头撞上了她的下巴，疼的他抽了一口气，然后去摸她的下巴：“疼么？”

柳素锦拍开他的手，“不疼，我真的要回去了。”

“要我送你么？”

他揉了揉额头问。“你怕她不相信我跟你有什么是吗？”

她回头剜了他一眼。“我是巴不得。”

他坦诚的耍无赖。柳素锦无语，然后抬脚就走。金色的斑点落在她的身上，白色的裙子闪亮亮的，好像是白孔雀的长尾，又像是潋滟的水波。“八抬大轿，凤冠霞帔算什么？我要以这天下为你做红妆。”

苏钰凡的眸光深沉下去，暗下去，暗下去，变成了一口不知道成于什么年代又有多深的老井。出了林子，左转右转，来来回回，终于到了凤凰台上。凤凰台上没有凤凰，只有一方矮桌，四个软垫，周边是永远低着头的垂柳，翠绿翠绿，在落日的余辉下也镀上了一层金色，现在上面站着个人，白色的锦袍上用红线绣着牡丹图案，腰间系着白色的腰带，上面嵌着一块湖蓝色宝石，听到有人来了，那人回头，笑道：“四皇子回来了。”

“表哥来了，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呢？”

苏钰凡站在那最后一级台阶上笑，阳光灿烂。“我以为你知道的，姑母今日往家里下了旨意，说是你要在家里住几日，还赏了些东西，所以我这会儿是过来谢恩的，顺便来看看你。”

文章显笑的可亲。“那不如先去我那里喝杯茶，然后一起去母妃那里用膳吧，天气热，母妃总是要等天黑透了才肯用膳的。”

苏钰凡也笑，笑得不明所以。两个人一起下了凤凰台，往旁边的院子走去，这院子算是附着凤凰台的，所以楚皇说让他们住到凤凰台去，其实并不是那光秃秃的台子，而是这好几进的大院子，这么多皇子挤在里面，自然是人多眼杂的，这不，还没进苏钰凡的屋子，太子便晃了出来：“三弟带了客人来了？瞧着眼熟。”

“太子殿下真是贵人多忘事，下官也曾在这离宫带上过几年的。”

文章显笑着行礼。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太子也恍然大悟似的道：“哦——你一说孤倒是想起来了，你是三弟舅舅家那个儿子，叫——文章显是吧？你不是已经入朝为官了么？今日怎么想起来到这里来了？”

“今日姑母传召，所以臣便入了宫，想着多日未曾见过四皇子，便来一叙，倒要太子殿下笑话了。”

文章显温文尔雅，一看就是出身于书香世家，受过良好的教育，关键是他还无比的光滑，就像是一个找不到把柄的圆球，又或者是说，他像一团棉花，让你打不出声响，自己还要闷着。“这笑话什么？文大人和四弟进去吧，这个时候孤也该去母后宫里请安了。”

太子大手一挥，状似是不经意。苏钰凡和文章显避开到了一旁，等太子走后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