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妙手蓦然觉得镇国公家的这位小公子与那会儿有了什么不一样了，那会儿的礼数自然也是周全的，但是，似乎并没有这种说一不二的架势。自己只是姑苏一个大夫，无权无势，唯有医术还拿得出手，自然不愿与镇国公府过不去，便点头应下，道：“还就劳烦二公子了！”

“这是应该的。”

云轩笑着说话，然后做出请的姿势，两人便走出正房去，外面的天应该有月光的，但不知道是被云彩遮住了还是周围的灯点的太多，一点月光的存在感都没有。这个时候的舒心台，也是乱成了一片，舒心台不舒心，至少琪贵嫔觉得自己从来没有舒心过。入宫以来，她从未像一起进宫的云贵妃和贤妃那样得宠过，吃穿用度，处处矮人一头，还要到处伏低做小。可是饶是这样，还是有人不肯放过自己，现在，她看着冷脸坐在那里的皇帝，就觉得心凉的就跟被人剜走了一样的。昨夜侍寝的时候，皇上还是笑着的，他问：“慕容，你慕的是哪个容？”

“自然是皇上的圣容。”

当时她是这么笑嘻嘻的答的，但其实，她并不觉得皇上的容貌有多么的出众，他年轻的时候兴许真的想说的那样面如冠玉之类，但是到了现在，也不过是一个像父亲那样的喜欢板着脸的留胡子的老男人。她望着楚皇的脸，一阵阵的头脑发白，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到了什么。而耳边，是一声接一声的惨叫，那是一个宫女的，名字叫做吕乐，舒心台二等随侍宫女，今日琪贵嫔乘坐杉木步辇遇到尚食局给云曦宫送东西，她撞翻了人家的东西。人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不管这个吕乐有没有动手脚，她这个琪贵嫔的好日子，估计都要到头儿了。如此想着，竟然连求饶也不愿了。她就这么静静的跪在那里，明明是矮了半个身子的，却像是一株出污泥而不染的白莲，即便风能吹动她，也不能让她弯腰，即便风能折断了她的腰肢，她仍旧有着亭亭玉立的风韵。“我招！我什么都招！”

那一直发出尖锐的哭喊声的嗓子陡然嘶哑所有的人都把心提了起来，琪贵嫔却觉得这颗心终于可以放下来了。“是郝荣华让我这么做的！药是她给我的！”

吕乐话一出，很多人的脸色都变了，竟然不是琪贵嫔，可是琪贵嫔却不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样的滋味儿了。有人在布局，要困住的不是自己，却也要自己，溃不成军，好厉害，好本事。“琪贵嫔，你怎么说？”

楚皇寡淡的开口。“妾不知他人，只知自己。”

琪贵嫔开口，只觉得秋意弥漫进来，整个舒心台秋风萧瑟。“陛下，既然牵扯到了郝荣华，那边把人请来问一问吧。这种时候，把人叫来，说清楚，对两个妹妹都是好的。”

皇后站在大门口，不知道站了多久，她背后是黑沉沉的天，并着一地模糊的橘黄色灯光。舒心台的装饰偏暖，灯光也都是朦朦胧胧的，在这一会儿，竟然觉得无比的堵心，什么也看不太清楚，让人恨不得拿刀把这一切都毁了。琪贵嫔不语，安静的像是殿外的相思树。“派人把郝荣华叫来！”

楚皇开口，带着三九天的凉气，比这凉凉的地板还凉上几分，不过，比起他的薄凉，还是逊色不少的。皇上你真的是爱护云贵妃和她肚子里的孩子吗？如果是为何不多加呵护，而是将她架在了众人面前，让所有人都艳慕她，嫉妒她，憎恨她？皇上你怒的，是你摆明了抬举一个人，可偏偏有人与你作对，让你颜面丧失！你不喜欢的，是明日镇国公就要回来，你却亏待了他的女儿！皇后回头，吩咐了杜鹃，杜鹃带了两个小宫女匆匆离去，外面不知名的鸟儿叫着，一声比一声凄凉。“你说，郝荣华是怎么找到的你，什么时候找的你，又是什么时候给你的毒药？你选择今天下手，是早有预谋，还是见机行事？乖乖的把一切都招出来，杂家还能让你少吃点苦头！”

亭贵公公捋着袖子站在旁边，露出的胳膊又白又粗，手里拿着的鞭子却细细的，尖端还泛着点红。“奴婢原是在郝荣华宫里伺候的，去年宫里进新贵人前，她便把宫里的几个人调了出去，说是不合她的心意。奴婢不知道别的人如何，只知道，在离开的前一夜，荣华娘娘召见奴婢，赏给奴婢一支蝶恋花样式的金簪子，说是觉得奴婢聪颖，能够做成大事，要奴婢充当眼线。奴婢不敢，求荣华娘娘饶奴婢一命。她便说，若是奴婢不答应，便要以奴婢行窃之名把奴婢打死。”

吕乐虽然受了刑但是说话的逻辑还很清楚。亭贵公公看向楚皇，想要询问楚皇的意思，吕乐却并没有住了口：“奴婢知道谋害贵妃和皇嗣是死罪，活该千刀万剐！但是奴婢求皇上，饶了奴婢妹妹一命！”

“你方才怎么不提你的妹妹？你有这么一个重要人物，郝荣华不知道吗？就没有拿她来威胁你吗？吕乐，你可知道，只凭欺君之罪一条，就够你满门抄斩了！”

亭贵公公拔高了嗓音，那尖锐的公鸭嗓让皇后皱了皱眉头。“奴婢······奴婢······”吕乐又说不清楚了。这个人身上的疑点实在是太多了，如果要审，得一点点来才行。亭贵公公不满，也没力气继续亲自动手，把手里的鞭子递给了文宝，然后回到了楚皇的身边。楚皇不说话，就这么看着吕乐在底下瑟瑟发抖。吕乐背后的人到底是谁呢？她到底有没有妹妹呢？郝荣华真的是指使她的人吗？那她又是如何指使她的······一个问题接着一个问题被抛了出来。“带下去仔细审问。别让她在这里污了皇上的眼。”

皇后道，然后终于跨进了门，屋子里的血腥味儿比外面浓重了不是一点半天，但是她眉头都不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