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她感觉到自己的生命力，虽然用的是这样的形式。李清玲的嘴边扬起苦涩的笑，“你说的对，我在逃避。我曾经以为我们是一样的人，所以我看不起我自己，就多看不起你。”

宋茜茜直视她含着泪的眼眸，没有任何回应。“可是现在，我依然看不起我自己，却觉得你有些不一样了。”

从未被生活善待过的人可怜，为此戴上面具打击报复的人可恨，可不曾被善待却依然想要善待别人的人才值得别人在他的身上添上感情的色彩。有了色彩，才算有了灵魂。李清玲的笑容里多了几分坦然，“谢谢你，孩子，我之前问你的那些问题，你回答的都跟我的答案有所出入。”

宋茜茜微微皱眉。“你和李家即便有亏欠没有算清也不该拿自己的一生来押注，从前不需要，现在不需要，今后更不需要，有喜欢的人本来就是件正大光明的事，应当让所有人都知道。”

宋茜茜发现医院真的是个有利于思考人生的地方，如果放在以前，这种话打死李清玲她也说不出来的好吗，更何况还让她为别人着想，简直痴心妄想。李清玲捕捉不到宋茜茜的心，只能猜测现在她“所以，你可以拒绝手术，我没关系的。反正就算活下来我也没什么脸面去见少尊的爸爸。”

宋茜茜深吸一口气，抓了下自己的头发，一脸无奈，“话都被你说成了这样，我哪有拒绝的理由，再说配型做都做了，不手术简直在浪费大家的感情。”

“孩子，你说什么？”

宋茜茜猛地抬头，没想到刚才的那些只是在心里想想的话居然嘟囔了出来，她咳了两声，“没什么，你还是准备好做手术的心情吧，你现在一副坏事做绝忙着忏悔的样子，更加没什么脸面吧。”

“你还是要帮我？”

“你就当这次是老天也看不下去你那糟糕的前半生，想再给你一次机会，毕竟给都给了，你也该给面子才是。”

昨天刚刚下过雨，此刻晴空万里，蓝天白云，耀眼的眼光从窗户缓缓爬进来，角落的黑色雨伞没有放好，眼光从它的身上经过，洒在在藤椅旁的吊兰上。那抹翠绿看得久了忍不住让人多呼吸几口空气，多看几眼这世界。李雪莹再次进来的时候看到自家姑妈脸上浮现久违的笑容，那是她给她讲十个笑话也换不来的笑容，担心让她整颗心恨不得提到嗓子眼。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姑妈跟宋茜茜的聊天很愉快呢。“雪莹啊，之前我让你准备的那些资料你都准备好了吗？”

“姑妈，我都准备齐全了，等你手术结束我们就可以着手实行。”

“翻案这种事当然是越快越好，等什么手术结束，万一人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怎么办，我让你准备这些就是要尽快用的。”

跟宋茜茜答应同意手术与否没有关系。李雪莹上前将李清玲抱住，“姑妈，你说什么呢，茜茜都答应帮你了，你还说什么下不来下得来的话，不止是在诅咒你自己，还在诅咒她。”

李清玲笑呵呵的抱住李雪莹，“好好好，不说，不说，我还要看你的宝宝出生。看着你的宝宝长大。”

李雪莹红着脸起身，“哪有宝宝。”

病房外，宋茜茜靠在杨少尊的肩上听着病房里传来的笑呵呵的声音。嘴角不自觉的上扬，她拿起杨少尊的手，放在鼻尖处闻了闻。“不错嘛，杨先生，我还以为又抽烟了。”

“为什么？”

宋茜茜轻抚他拧起来的眉宇，“你每次抽烟都是这个表情啊，忧愁到我满心愧疚。”

杨少尊没意识到自己是这样，拧起来的眉头也被宋茜茜渐渐抚平。“杨先生，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很不好。李清玲跟我说了很多以前，你们的以前。”

杨少尊现在不管李清玲说了什么，他虽然同意了，可被告知手术可以进行的时候，他又有些后悔，怎么能让她做这么危险的事。而且他刚才在这里站了这么久，都没有想过去询问一下医生，手术的风险究竟是多少。“茜茜，你真的确定了吗？”

宋茜茜瞪大眼睛，“现在反悔有点晚了吧。”

她转过头看着门虚掩着的病房，里面还不断传出来笑声，如果现在后悔，真的会断掉李清玲的活路。杨少尊眉头紧皱，拉起宋茜茜的手径直去到李医生的办公室，敲门敲的很急促，连基本的礼仪都不顾了。“杨先生，宋小姐，好久不见。”

李医生熟络的跟他们打招呼，没成想正好对上杨少尊的憋着怒气的脸。看来见到他，他们不是很开心。“亲体肝移植手术对捐肝者有多大的影响？”

“你指的是李清玲的手术？”

李医生现在也摒除他直来直去的性格，开始加上些基础的思考能力。杨少尊没有吱声，宋茜茜半个身体被他挡住，只露出一个头对李医生点点头。“这台手术从安全上讲没有什么问题，尤其是苏医生从全国各地找了很多专家来，成功率大大提高，而且李成林教授也在这里，如果由杨先生出面，当然他会更乐意帮忙。”

李医生言语中遮掩不住对李成林教授的赞赏，“当然了，像李成林教授这样颇有建树的医生很难遇见的。”

宋茜茜可以感受到杨少尊的脸色越来越不好看，迫于无奈提醒李医生，“李医生，他刚才的问题是这个手术对捐肝者的影响有多大。不瞒你说，我就是捐肝者。”

李医生不可思议的捂住嘴，很显然不大敢相信，宋茜茜哭笑不得，知道李医生将自己当成了天大的好人。李清玲的情况比较特殊，很难找到合适的配型源。宋茜茜只得再次和李医生解释，“李清玲是我的姑妈。”

这话说出来之后，李医生比刚才更加惊讶，这么说来，宋茜茜和李家的关系也是非同小可，之前怎么没听过李建国说起自己的这个女儿？各种猜测从李医生的脑海中闪过。杨少尊已经没有什么耐心等他把关系彻底反应明白。“刚刚的问题似乎没有考虑这么久的必要。”

李医生心里咯噔了下，看着杨少尊此刻夹杂着冷意的眼神，好像脑海中的想法被他看穿了似的心虚。轻咳了几声掩饰这份心虚。“只要是手术，都会存在一定的风险，当然也会对人的身体产生些不同程度的影响，肝脏是人体唯一可再生的器官，宋小姐还年轻，只要调理好，不会存在太大的问题。”

从医院走出来到停车场，宋茜茜还没跟杨少尊说上一句话，因为他全程在跟李成林教授电话沟通，杨少尊‘威逼利诱，’终于说服了对方在开完研讨会之后再赶回来，主刀李清玲的手术。宋茜茜是没想到杨少尊居然还有如此耍赖皮的时候。“其实苏泽的能力是值得相信的。”

这家医院的招牌，最好的外科医师的招牌不是凭家室得来的。而且，苏泽也是李成林教授的得意门生。李成林教授反复重复过，这样的手术，苏泽没有任何问题。可杨少尊还是坚持。要让苏泽知道自己被好友如此嫌弃，估计这个仇要记一年。宋茜茜哭笑不得。挂断电话的杨少尊正好看到宋茜茜这个心理憋了千言万语却最终化为无奈的笑容，“这是什么表情？”

“我在想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

这件事只要关系到宋茜茜，杨少尊觉得自己多紧张都不算过度紧张，宋茜茜上前靠在他面前，轻抚他坚毅线条的脸，今天一来到医院他就一副紧张兮兮的样子。好像她下一秒就要上手术台似的。宋茜茜刚要说话，想到什么扑哧笑出声。“笑什么？”

“我想到我们两个今天的表现，觉得好好笑。尤其是你，杨先生。”

杨少尊脸上的表情又多了几分严肃，宋茜茜索性捂住他的嘴，“我们等下去超市吧，晚上我想给你做顿饭，你试试我的厨艺有没有进步。”

宋茜茜笑的明媚动人，将杨少尊的情绪渐渐消解掉，因此，面对她的提议，杨少尊只能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