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一天天过去了,深秋的尾巴早已抓不到了。初冬悄至,院子里的梧桐树也由墨绿变成金黄,最后脱离树枝落入尘土里。沈千卉觉得唐知离家后的日子过得格外漫长。唐知刚去日本的那几个星期里,张盛每天都会伸着小脑袋歪着头使劲望向唐家的院子,仿佛下一秒,唐知就会在房间里跑出来,头发上还戴着上次生日时自己送她的粉色蝴蝶发卡,一蹦一跳的跑到自己身边,用故作严肃但仍遮挡不住的奶声奶气对自己说:“张盛,我想骑自行车,你教我吧!”
可是啊,大人们不懂小孩子心里想的是什么,沈千卉也觉得张盛这样一直等着唐知不是办法,上次劝他应该有自己的生活,张盛也听进去了,每天按时上学放学,仿佛没什么不同,但是又有一些不同,他没有以前那么快乐了,至少,他没有以前那么爱笑了。“小朋友的感情真的挺美好的,没想到张盛这么喜欢唐知,希望它能更好的生活好好长大吧。”
沈千卉真的很喜欢张盛,但是缘分这种东西,谁也不能改变什么。唐少睿这几天一直在重复做着一种梦,一间黑暗的屋子,自己的女儿唐知在异国他乡在凳子上坐着,她一直在哭喊,她拼命地喊:“爸爸,爸爸,我害怕,我害怕,救我!”
唐少睿想要去抱女儿,但是他的腿不知怎么了,没有一丝力气,站也站不起来,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女儿哭,那种无力感一直延续到白天的工作中。唐少睿再也坐不住了,他给自己的大学最好的同学张一打电话,电话响了几声,对方就接通了。“张一,现在我有一件事情,只有你能帮我。”
张一是唐少睿大学的室友,两个人性格爱好什么的相似的不得了,于是哥俩好一直到了毕业。张一起初跟着唐少睿一起打理公司,也是陪唐少睿经历了大风雨。但是时间久了,张一受不了这种商场尔虞我诈的生活,他果断辞了职,回到老家包了一块地,养养鱼种种花生活过的也是惬意。张一听唐少睿的语气听起来很急,而且唐少睿没有什么很棘手的事一般不会麻烦人,张一连忙说:“好,你说什么事,我一定尽力帮你。”
唐少睿想要偷偷去日本黑帮属地看女儿,她生怕女儿在异国他乡,而且还是黑帮这种地方受苦,一天不去看她,唐少睿就一天放不下心。唐少睿知道,如果沈千卉知道自己去日本黑道看女儿的话,肯定不愿意让自己去冒险,但是沈千卉也想念担心唐知,要去也肯定会跟着自己去的。说实话,唐少睿自己也没有十分的把握自己能平安的进到黑道内部,能看到自己的女儿,他不能让沈千卉冒这个险。晚上睡觉的时候,唐少睿在背后搂着沈千卉,把下巴抵在她的头发上,像个大朋友一样蹭蹭沈千卉的头发,沈千卉也伸出手握住唐少睿放在自己腰际的双手。“千卉,过几天我有一个挺重要的项目要在外地进行,我得出差一个月。”
唐少睿还是说出了这句话。“这么突然啊,嗯,好吧,我明天给你收拾收拾衣物,去吧。”
沈千卉眨眨眼睛,故作轻松的说。“少睿,我想女儿了,你说她在日本不会受委屈吧,她吃饱了吗,穿暖了吗,最近降温,不知道他会不会感冒,她认床,不知道睡得好不好。”
沈千卉低声说,声音中带着些呜咽。“还有,她之前不是最怕打雷了吗,一打雷就要我抱着睡,日本冬天雨雪多,要是打雷了,她该怎么办啊。”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全落在了枕头上,荫起一片湿润。唐少睿觉得此刻自己十分失败,他连自己的妻子孩子都没能保护好,他只能抱紧沈千卉,更加温柔的说:“我们的女儿最厉害了,她不会受委屈的,等她想通了,她就会回来了,相信我。”
唐少睿想转头不让眼泪留下来,一转头看见了唐知之前贴在床头柜上的贴画,瞬间他的眼泪也止不住了。他安慰沈千卉道:“睡吧,女儿不会有事的。”
三天后,唐少睿和张一坐上了飞往日本的飞机。唐少睿凭着之前听唐知说的一些消息找到了黑道组织的仓库,但是还没有走进仓库,唐少睿和张一就从背后被捂住口鼻迷晕了。再醒来,张一被丢在一个不知道名字的草丛里,身旁还放着回国的机票。唐少睿的一条腿被打伤了,嘴上被封着黑胶带,动弹不得。不知什么时候,江玄一郎走近唐少睿,看了他一眼,冷笑一声,说:“唐少睿,你想干什么?就凭你还想进到这间仓库,你也太小看我们了吧。”
唐少睿和唐知都不在家,本来就大的房子显得更加冷清。沈千卉整日陪着唐道,一刻也不离。那天清晨,沈千卉像往常一样浇着门口的那棵松树,忽然,一阵急促的车铃声划破了清晨的寂静。“沈千卉,你的信件。”
邮递员喊道。“啊?谁会给我寄信啊?”
沈千卉一边嘟囔着一边接过信。沈千卉震惊了,她知道了唐少睿被打伤了腿,被江玄一郎扣在他那里,江玄一郎点名要她自己去见他,只有她才能救唐少睿和唐知。沈千卉再也坐不住了,她把唐道交给唐少睿的妈妈照顾,她担心唐母知道自己的儿子受伤的消息身体会受不了,随便找了一个理由,告诉唐母让她别担心,自己很快就回来。沈千卉赶紧随便收拾一下就订了最近飞日本的航班急急忙忙的去找江玄一郎。沈千卉按照江玄一郎给的地址来到一条小河边,小河周围没有什么建筑,周边只有布满霜露的杂草,不远处有一个大大的冒着白烟的烟筒,小河河畔散落着奇奇怪怪不规则形状的鹅卵石,因为是冬天,小河里没有鱼虾,显得格外冷清。“沈小姐,恭候多时。”
江玄一郎坐在椅子上,戴着墨镜,嘴边带着一丝诡异的笑,让人猜不透他在想什么。“唐少睿和唐知在哪?我现在要见他们。”
沈千卉开门见山,想见唐少睿和唐知的心情占据了恐惧感,声音也不自觉高了几度。江玄一郎起身,沈千卉看着他一步一步向自己靠近,下意识地向后退,后面还站着黑道的几个手下,满脸凶悍,身材高大,沈千卉知道自己肯定是斗不过他们,可能是凶多吉少了,但是,一想到,自己的女儿和老公此时可能正生活在水深火热中,她也勇敢起来,“大不了同归于尽。”
沈千卉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呵,口气不小呢,凭什么我要放了唐少睿和唐知?”
江玄一郎向手下使了个眼色,身边的手下从身后拿出绳子,他们的力气大得吓人,无论沈千卉怎么挣扎都像只任人摆布的小鸡,根本无法与他们抗衡。沈千卉的手脚都被绑住,因为失去了重心,沈千卉跌坐在地上。江玄一郎居高临下地看着沈千卉,许久才缓缓开口:“唐知是她自愿跟着我来日本黑道的,我又没有逼迫她。唐少睿在我仓库前徘徊,我怎么知道他不是来害我的,他的腿被打伤是他活该。”
江玄一郎说着有些激动,眼里布满了红血丝。沈千卉不知哪来的勇气,大声反驳他:“你别胡说,唐知之前才不是这样呢,她之前活泼可爱,一定是因为什么事情,她迫不得已跟着你来日本!““那我问你,唐知为什么不告诉你她这两年发生了什么?还不是他觉得你这个妈妈做的不合格!你到底有没有真正关心过她?你想没想过她想要的是什么?你们只会把自己的想法自己的规划强加到一个孩子的身上,说这是为了她好,她连反驳的机会都没有,她都不能选择自己想要的生活,这就是你爱他的方式吗!”
江玄一郎越说越激动,最后几近咆哮。沈千卉愣在一旁,她一直都觉得自己很尊重唐知的意见,很看重她的想法,以为她没有对自己的想法说不就是接受了这些,她的确是忽略了唐知心里的想法。“那你说,到底要怎么样,你才能不伤害唐知和唐少睿?我什么都愿意做,我真的是特别爱唐知,我是她的妈妈,我恨不得一直宠着她。”
沈千卉只想老公和女儿平安无事。江玄一郎拿起地上装着红色液体的杯子,在沈千卉眼前晃了晃,说:“喝了它,一命换两命,怎么样,你愿意吗?”
沈千卉几乎没有考虑的说:“我愿意,我喝了这杯东西,你就放了我女儿和我老公,你要说到做到。”
“我从都说一不二。”
江玄一郎把杯子递给她。沈千卉一口喝下红色液体,没几分钟,意识开始模糊,她心中有千般不舍,但也觉得值了。“妈妈,妈妈”沈千卉听见唐知在喊她,睁开眼,看见唐知正在哭着摇自己的胳膊。“我,我怎么在这?我不是喝下那个药了吗?”
“那不是毒药,不会致命的,你已经通过我的考验了。”
江玄一郎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门口。沈千卉一把抱住唐知,用最温柔的声音说:“妈妈好想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