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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老三请邹杰和小梅吃饭。
有邹杰在场,她完全控制住了局面,高老三只有献殷勤的份,没有表白自己的余地。 “谢谢高所长盛情款待,来,我敬你一杯。”邹杰端起了酒杯。
高老三与邹杰撞过杯,对小梅说:“小梅老师,让你受惊了,三哥没有帮上你忙,给你赔个不是,来,咱们一起干杯。”小梅不言语,看着邹杰,不好破坏这个气氛,也举起了酒杯。 高老三喝了一大口,说道:“小梅老师,你姥爷可真厉害,邹主任可能还不知道,我昨天去县里找我大伯,我大伯说,小梅老师的姥爷是大英雄,当年在长白山一带,一个人端掉二十多人的鬼子窝。”
“你才知道多少,小梅外公二十年前就当过团长,若不是后来受伤还乡,现在至少是军区司令。”
邹杰此话并不虚言,事实确是如此。 “那是,那是,来,咱们为老英雄干一杯。”
高老三听得真切,原以为自己凭借父亲这棵大树庇护着,在鹿山这个方圆百里之地可以为所欲为,现在看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以后对小梅还真不敢造次,只能智取,不可妄为。 小梅明白邹杰话中之意是让高老三有所顾忌。新社会,新国家,人民当家作主人,为什么还要比靠山呢?如果不靠外公的关系,难道自己就不能堂堂正正地生活吗? 小梅想不通,心里很不是滋味,但很庆幸有这样一位外公,不是自豪,是悲哀。 “高所长,其实我邹杰挺看好你的,你这个人虽然有点痞,但是骨子里讲义气,我过去在土匪窝里混过,跟苏联红军一起扛过枪,打过鬼子,什么人没见过?我觉得你是一个可造之才,你应该把眼光放长远点儿,不该拘泥于儿女情长,咱俩年龄相仿,如果你不嫌弃,今后,我愿意做你的好朋友,你有啥想法可以敞开心扉跟我说,我理解你对小梅的心意,但是强扭的瓜不甜,说白了,不怕你不高兴,你就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觉得你配吗?你不要以为自己是什么人物,你父亲都不敢把自己看得高高在上,何况是你。”
“邹主任教训的是,以后我多向邹主任请教。”
高老三被邹杰一顿炮轰蒙了。
“你好像比我大个把月,来,咱俩喝杯交杯酒,以后我叫你三哥。”邹杰装作三分醉意,站起身,真要和高老三喝交杯酒。 高老三受宠若惊,只有应酬,这酒喝得他心里糊里糊涂,但是在女人面前,特别是在邹杰这样美貌又年轻的女人面前,他抵挡不住任何诱惑。 这顿饭,邹杰给足了高老三面子,言语中不乏赞美之词,让高老三很受用,尤其是当着小梅的面。 小梅不说话,在邹杰的劝说下,喝了一杯酒,草草吃下几口饭菜。 酒过三巡,邹杰和高老三相谈甚欢,恰到好处之时,邹杰拉着小梅起身告辞,这顿饭让高老三深感荣幸,很有面子。 不得不说,邹杰答应高老三吃这顿饭,完全是她为下一步埋伏的一个序曲。 高老三打着手电筒,送邹杰和小梅回到房间。 有了邹杰在身边,小梅心里踏实了许多。 夜里,邹杰和小梅促膝交谈。 小梅一刻不等地想知道邹杰为什么如此待见高老三。 邹杰没有马上回答这个话题,她急于解释关于小梅父母的问题。 邹杰解释说,她所带领的工作组,通过调查走访和接受举报,确实查出小梅家很多情况与人民公社要求相违背,但她的本意是想大事化小,搞一搞形式上的批评教育,但是事与愿违,让她没想到的是,做豆腐的老魏交代小梅的母亲卖粮食,这事情就大了,性质也变了,她再无能为力。 邹杰请假去省城,不是有意回避还是回避。 她安慰小梅说,现在这样,已经出乎她的预料,是最好结果。 邹杰向小梅讲了很多道理。 小梅理解邹杰,但是母女连心,她一想母亲受罪,就止不住流泪,邹杰也跟着难过。 “这次去省城,回来的时候,我特意去管教所一趟,看望一下小百家,你猜他怎么样?”
邹杰卖起了关子,吊小梅的胃口。 “我怎么猜呀?你快说呀。”
小梅急于想知道。
“长胖了,也结实了,他在里面很勤快,对谁都像亲人,管教都很喜欢他。”邹杰欣慰地说,“他一见到我,高兴得不得了,你猜他第一句话跟我说的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呀?你快说。”
“‘我好想小梅姐姐,她啥时候能来看我?’说完他就抹眼泪,看来还是你俩的感情深呀,我都有点嫉妒了。”
小梅听了这句话,心里酸酸的,也抹起了泪眼:“小百家太可怜了,以后有时间我一定去看看他,她奶奶还好吗?”
“还好,每天收拾院子,打扫卫生,怎么说呢,算是因祸得福吧,有政府照应着,比讨饭生活好得多。”
“那太好了,但愿小百家在管教所里能学到东西,以后出来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我对他有信心。”
小梅很欣慰。
“好了,不说这个了,我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事,这事只能咱俩知道,烂在肚子里一辈子。”邹杰和小梅被窝里相拥在一起,邹杰情不自禁地向小梅讲起了她和贺文铎的事。 贺文铎早年留学苏联,在留学期间与苏联女护士尤利娅恋爱、结婚,并生有一女。 1945年8月,贺文铎因为救国心切,随同苏联红军进入东北,担任翻译,解放后一直在省外贸部门担任负责人。 因为种种原因,贺文铎与妻子尤利娅这些年一直两地分居,只有书信往来,再未曾谋面。 贺文铎与邹杰的爱情起始于苏联红军进入东北的时候,邹杰当时饱受土匪的蹂躏,在逃跑中走投无路时被苏联红军解救,从此跟随苏联红军一起抗击日寇。 那时候,邹杰得到了贺文铎的关心和照顾,两人也因此有了感情,后来走到了一起。 因为是特殊年代的跨国婚姻,贺文铎难以与尤利娅解除婚约,也难以团聚。 一直以来,邹杰并不在乎什么名分,只要两人彼此相亲相爱,别无所求。 贺文铎前段时间在给邹杰的信中说,他想把尤利娅和女儿接到中国来,不能让母女俩独自在苏联饱受相思之苦。 邹杰完全理解贺文铎的想法,不仅没有反对,反而支持他这样做。可是,这意味着她和贺文铎之间的爱情需要有一个了断。 邹杰与贺文铎毕竟在一起相亲相爱十多年,彼此不舍,但很无奈。 邹杰有一个愿望,她要与贺文铎有一个爱情的结晶,为彼此生个孩子。 这就是邹杰省城之行的目的,当然,她并不想让贺文铎知道,怕他为此分心。 邹杰到省城这些天,贺文铎除了工作时间,一直陪伴着邹杰。 分别之苦,相思之痛,久旱甘霖,干柴烈火,两个人在一起度过了美好的半个月。 又到了分手的时候,除了眼泪、牵挂和祝福,还有邹杰在心里默念的祈祷,希望老天能给她一个恩赐。 邹杰作出这样的决定,并非一时冲动,她早已深思熟虑。 作为革命干部,如果未婚生子,她所面临的压力是无法想象的,为此,她已做好了牺牲自己的准备。 从省城回来,邹杰就在想自己的后路,如果一切如他所愿,她要尽早作出一个决定:找个人嫁了。 邹杰不想欺骗别人,思来想去,认识人中,唯有高老三是最佳人选,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谁也不吃亏。 高老三结过婚,与邹杰年龄相仿,而且过去也曾对她有意,还试图纠缠过她。 邹杰想向高老三摊牌,实事求是,各取所需,也考虑以后与高老三好好过日子。 邹杰掂量自己,还能驾驭得了这位风流的公子哥。 邹杰从小逃婚出京城,跟过杂耍艺人流浪街头,后来又饱受土匪的蹂躏,此生与贺文铎有一段轰轰烈烈的爱情,她已经心满意足,以后的婚姻只是孩子和日子。 高老三能否同意? 邹杰十分了解这位公子哥,他不会放弃漂亮女人的诱惑,即便不能长久,邹杰也认了,只要一纸婚约,一个暂时的名分,以后的事,是继续还是离异,一切都无所谓。 邹杰把自己的想法和盘托出,告诉了小梅,泪水已经模糊了两个人的双眼。 小梅听得目瞪口呆,她无论如何都难以想象,同为女人,邹杰竟然为爱付出如此的代价。她的心在震颤,好似刀割,而邹杰哭过之后,却很释然,似乎自己的人生有了一个合理的归宿。 “小梅,你是不是得感谢我呀?你终于可以摆脱他了。”
邹杰在被窝里对小梅动起手脚来。 小梅痒得难受,说道:“不要,不要,我不要谢你,我不要你作践自己。”
“我能活出今天这样,已经够风光了,我不作践自己,总不能欺骗好人吧?要不然你把你的牤子哥让给我?我可是来者不拒。”
邹杰开起了玩笑。
“只要他同意,我才不管呢。”小梅关心地问,“姐,我不懂,你有把握怀上吗?”
“这事谁有把握?大不了多去省城几次。”
“我希望这次你不要怀上,下次也不要,下下次也不要,多去几次省城,多见几次姐夫。”
邹杰听到这话,对小梅挥舞起了拳头:“不许你诅咒,你以为我不想多去几次,可是当断不断,必有后患,我不能让文铎因为我拿得起,放不下。”
“那也不要嫁给高老三,太委屈你了,我接受不了。”
“以后不要这样说他了,他若能同意,也算是帮了我,他是男人,绿帽子不是好戴的。”
“好男人有都是,你为什么要选择他呀?”
小梅十分不解。
“在人民公社这个圈子里,我是革命干部,他是干部子弟,在别人眼里,选择他在情理之中,选择别人我不仅心不安,外人也会说三道四,再说,也没什么不好,就当我为好人除了一个祸害,特别是你。”“姐,你不恶心他吗?你知道吗,他跟王秀娟不明不白的。”
“我怎么不知道?何止一个王秀娟,没关系,就当他三宫六院,我只要做东宫就行了,说起来,姐尽管心是纯洁的,可是身子早就没了贞洁,人家不嫌弃我,你就替我烧高香吧。”
“为什么咱们女人活着这么不容易?下辈子千万别托生女人。”
“不能这样说,我是我,你是你,你和牤子肯定会幸福的,姐只有羡慕你们份儿,我已经没资格了。”
两姐妹越说话越多,话多泪也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