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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刚的一番言辞,说恼了王矿长。
王矿长道:“你们怀疑牤子有企图,他能有什么企图?地主出身怎么了?他又不是地主,分明没把牤子当好人,岂有此理!不瞒二位,去年地震,牤子正赶上在我们矿里背煤,本来与他没关系,他却二次只身返回到井下,冒着生命危险,救上来两名矿工,县里开救援表彰大会,授予他矿山英雄称号,还给他发了一张奖状,如果这样的人都是坏人,我看天下再没有好人了。”“王矿长息怒,我俩来也是奉命行事,不是坏人更好,”赵凯道,“既然牤子不在这里,我们就不打扰了。”
“你们既然来了,帮忙把奖状给牤子带回去,这两年闹天灾,日子不好过,矿里送牤子一袋大米一袋白面,麻烦你们转交给他的家人,就说是我们煤矿全体矿工兄弟的一点心意,如果找到牤子,告诉他,我们矿里不管他是什么出身,随时欢迎他来,我向县里打报告,为他申请国营工名额,吃供应粮,将来,培养他当矿长,接我的班。”
“谢谢王矿长,如果找到牤子,我一定转告。”
李刚听王矿长如此说,为牤子感到欣喜,知道牤子在小煤窑受到了重视。 王矿长此言不虚,不只是为打赵刚的脸,这几日,他跑局里去县里,还真为牤子做了不少事情。 西安县为牤子补发了一张奖状,授予牤子矿山英雄称号,小煤窑所属的县轻工业局正向县里申请,准备为牤子争取一个国营工名额,如果事情顺利,牤子很快能成为一名拥有城镇户口,吃供应粮的国营矿工。 赵凯在小煤窑碰了一鼻子灰,不仅没找到牤子,反倒听说牤子成了矿山英雄,幸福大队把他当成危险人物,西安县却把他当成了英雄,牤子在这里成了炙手可热的人物。 到头来,又是奖状,又是大米白面,在这样全民没粮食闹饥荒时候,能得到一袋子大米和一袋子白面,普通人想都不敢想,简直让人羡慕嫉妒恨。 王矿长既然说了,举手之劳的事不能不帮办,赵凯只好答应下来,却不知回到幸福大队如何向刘支书交代。 王矿长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一袋子五十斤大米和一袋子五十斤白面对于小煤窑来说也是奢侈之物,小煤窑煤矿之所以这样做,一方面是出于真心救济牤子一家,另一方面,也是最主要的原因,矿长老王是想用实际行动与幸福生产大队叫板,反其道而行之,为牤子正名。 有西安县的奖状,有矿里出于感恩赠送的大米白面,你幸福大队如果还把矿山英雄当成危险人物?那可真成了是非不分了。 且说,赵凯和李刚此行小煤窑没有找到牤子,却带上西安县授予牤子的“矿山英雄”称号奖状和两袋子米面,骑马回到了幸福生产大队。 幸福生产大队所有人,包括来办事的人,见到赵凯和李刚带回来的大米和白面,就如同见到白米饭和白面膜一样,人人垂涎三尺。 刘支书正疑惑着,赵凯见到他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递上了牤子的奖状,然后,一五一十向刘支书和在场的大队干部汇报辽河源之行找寻牤子的情况。 赵凯实话实说,一旁还有李刚作证,大伙听得目瞪口呆,刘支书的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时竟然哑口无言。 赵凯问道:“刘支书,这奖状和米面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你是民兵连长,怎么连这点儿觉悟都没有?”
刘支书不说怎么处置,反倒是将了赵凯一军。 “这……” 赵凯一头雾水,不知该如何是好。 李刚插嘴道:“把米面交给我,我给牤子家带回去,保证完成任务。”
“你好大的胆子,谁给你的权力,竟敢做生产大队的主?”
刘支书道,“该干啥干啥去,这里不是你待的地方,这事回幸福屯不要对任何人讲,这是组织纪律。”
李刚莫名其妙,没敢反驳,自己的任务完成了,是该走了,不过,不能将牤子的奖状和小煤窑煤矿送给牤子的米面带回去,他不甘心,可是又没办法。 李刚骑马回幸福屯了,牤子的奖状和小煤窑送给牤子的米面就这样稀里糊涂留在了生产大队。 生产大队民兵找寻牤子的行动并没有因为西安县授予牤子矿山英雄称号而停止。 用大队刘支书的话说,找不到牤子,不稳定因素就不能解除,多一日找不到牤子,就多一分危险。 生产大队和大队民兵过去搞阶/级/斗争,积累了很多斗地主、抓坏人经验和方法。 一条基本经验就是变被动为主动,一条最好的方法就是想办法把坏人逼出来。 生产大队费劲周折找不到牤子,开始对牤子最亲近的人做点文章,逼迫牤子主动现身。 于是,大队民兵把牤子的父亲大倔子和牤子的哥哥大憨带到生产大队。 赵凯受刘支书默许,让民兵好好照顾一下大倔子和大憨,逼问他俩说出牤子的下落。 大队民兵本身都是来自社员群众家庭,对父老乡亲具有同情心。但是,对待地主不同,地主/阶级是典型的剥/削/阶级,受当时的舆论宣传影响,地主富农无论是谁,都统统被贴上了可恨至极的标签。 大倔子和大憨既然被重新划分为地主成分,就与以往贫农身份彻底划分了界限,自然在可恨至极之列,很荣幸地成为批/斗对象,享受特殊待遇,似乎在情理之中。 大倔子和大憨被五花大绑带到生产大队后,被责令站在室外的一棵大树下。 时值寒冬季节,寒风凛冽,大倔子和大憨都穿着破衣烂袄,大队民兵却穿着草绿色军大衣,戴着棉军帽,各个显得很威风。 “站在这儿好好想一想,何百胜到底去了哪里?”
“我真不知道那个该死的去哪了。”
大倔子站在风里,冻得直打哆嗦。
民兵问:“何百战,你知不知道?”“我知道什么?他走时也没跟我说。”
大憨享受这样的待遇,憋了一肚子气。
“不知道是吧?不知道就站在这里不许乱动,给我好好想,想清楚了再告诉我们不迟。”民兵说完,一个个冻得都跑进了大队连部。 据说,这日中午,生产大队搞了一个集体伙食,吃的是西安县小煤窑送给牤子家的白面做的手擀面条。大队民兵也跟着雨露均沾了。 享受完手擀面条的美味,民兵们立马精神焕发,大倔子和大憨因为还是说不出牤子的下落,于是,开始轮番对他俩政策攻心,拳脚加身。 大倔子和大憨享受一番特殊待遇之后,因为天气寒冷,大队民兵照顾他俩脱去棉衣和鞋子,到生产大队部的后院。 后院是小学校操场,操场上厚厚一层积雪。 大倔子和大憨被要求在在操场上热身运动,锻炼身体,在雪地上跑圈,每天坚持训练两刻钟。 头一天如此,第二天继续,而且加码找来幸福屯的社员群众围观。 不得不说,这不是组织行为,纯粹是个别人滥用职权。 到了第三天,大倔子坚持不住病倒了,大憨即便身体壮实,眼看也无法再坚持下去。 看来,牤子若再不回来,这样折腾下去,弄不好会出人命的。 李刚是被找来围观的群众之一,他实在看不下去了。 这一日,他偷偷骑上一匹马,又牵着一匹马,连夜快马加鞭去辽河源找牤子。 到了小煤窑,李刚向矿长老王说明实情,老王义愤填膺,但他无法干涉,只好找来牤子,让李刚与牤子见面。 且说牤子,这些日子在小煤窑,为工友和煤矿想出了不少好主意。 原来井下掘煤比较分散,个人顾个人,牤子来了,建议大伙集中整巷支护,开拓掌子面,背煤采取分段进行,不再一气从井下背到井上,保证背煤的人有充分的缓歇时间。 这样一来不仅省力而且高产,经过实践,效果明显。 牤子是好样的,是金子到哪里都发光。牤子初到小煤窑,还只是普通矿工,但是矿长老王和工友们都很拿他为重。 但是,牤子在这里没有归属感,他始终惦记着幸福屯的社员群众,幸福屯才是他难以割舍的家。 牤子心里尤其忘不掉小梅,苦和煎熬就这样每日每夜地折磨着他。 他心里明白,一切都过去了,回不到从前了,以往所有的美好只能成为回忆,所有的梦想只能是幻想,现在,每当他深入漆黑的矿井,就如同从阳间走进了地狱,他和小梅犹如两个世界的人。 牤子想用繁重的体力劳动,排解着心中的郁闷,乞求自己尽量不去想小梅,可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到。 小梅仿佛如影随形,就跟在他身边,一刻都没有离开过。 落得这样地步,牤子没觉得自己冤枉,毕竟自己祖上是地主,这样的原罪是改变不了的,是地主出身就该承受这一切。 牤子生在旧社会,长在红旗下,接受的是共产主义理想教育,是个有觉悟的人。 他和许多无产者贫下中农一样,恨过地主,对剥削阶级深恶痛绝。 现在轮到自己了,他知道祖上积攒下那么多金银财宝,肯定有剥/削的成分。 正因为这样,牤子对自己的处境没有怨言,只能听之任之顺其自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