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今天又随牤子这伙壮劳力到大田里扬粪去了。她虽然身体不适,全凭硬撑能,可还是愿意和牤子哥在一起。歇气的时候,有人问牤子为啥与他爹大倔子闹别扭,牤子说要盖房子,他爹不同意。四姑娘听说后心里既高兴又为牤子哥着急,看着牤子问道:“牤子哥,这事你跟我爹说了吗?”
牤子告诉她:“你爹同意我盖房子。”
四姑娘像个孩子似的欢呼起来:“队长万岁!我爹万岁!”
牤子训斥说:“瞎喊,‘万岁’能随便用咱普通老百姓身上吗?小心民兵来抓你。”
四姑娘听牤子这样说,捂着嘴看着牤子和大伙傻笑。二赖子在一旁卖呆的不怕烂子大,大声说道:“千年王八万年龟,你爹万岁就是老乌龟,嘿嘿,你就是乌龟王八蛋。”
四姑娘一听,抡起铁锹就向二赖子拍去,吓得二赖子跑得远远的。牤子知道二赖子没事撩闲,说道:“二赖子,不用你瞎撩闲,哪天我心情不好,胖揍你一顿你就老实了。”
二赖子不服气地说:“小样儿,咱们幸福屯敢胖揍我的人还没生出来呢。牤子,我告诉你,你家还欠我一条裤子,我早晚得去要,不信你就走着瞧。”
“你做梦去吧,有闲裤子给狗穿也轮不到你。”
牤子不以为然。二赖子一听,上来了倔脾气,说道:“你信不信,我今天晚上就上你家要去,不给,我特么的就在你家吃,在你家住,不走了。”
牤子根本没把二赖子的话放在心里,招呼大伙继续干活,谁知二赖子晚上还真去牤子家了。收工以后,大憨劝牤子回家,牤子有心想回家,又怕爹没消气。正犹豫着,就看到自家门口站着几个人,呼喊着乱作一团,他和哥哥大憨赶紧跑过去。原来又是妹妹百秋跑了出来,正和娘纠缠,惊动了邻居出来帮忙。百秋这次犯病比以往尤其严重,从昨晚开始到现在,只要是睡醒了就又作又闹,自己的脸上和身上已经抓挠出好多处血印,母亲牤子娘的身上多处也被她抓伤。牤子和哥哥赶到以后,强扭着把妹妹弄进屋,百秋在哥哥的强制下反抗更加激烈。大倔子回来,命令大憨用绳索将百秋捆绑起来,百秋一边用嘴撕咬绳索,一边用嘶哑的声音狂叫着,看得家人和邻居们揪心不已。大门口聚集着收工回来的男女社员,议论纷纷,都为百秋的病犯愁。其中就有二赖子,他本来是想向何家要裤子的,赶上这种情况,他也知趣,不想添乱,弄不好把牤子惹急了,自己惹火烧身。这时候,有人说百秋这病谁也没有办法,根本治不了。二赖子听了这话,很不以为然,在一边说道:“我就不信,世上只有治不了的人,没有治不了的病,她的病算啥,我就能治。”
“二赖子,你别吹牛皮不上税。”
小梅妈高秀兰也在大门口,听二赖子说话就来气。“我吹牛皮?告诉你,蚂蚁虽小,你踩不死,大象虽然厉害,老鼠能钻象鼻子,这叫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你别站着说话不嫌腰疼,有能耐你把她治好,我把你当祖宗供起来。”
“我凭啥给她治病,治好了她也不给我当老婆。”
“你要是真把疯丫头的病治好了,她要是不给你当老婆,我把小梅嫁给你,就怕你没那个本事。”
“你还别不信,这叫小鸡不撒尿各有各的道,空说无凭,你敢打赌不?”
“打赌就打赌,我还真不信你那个邪,但是说好了,去不了病根不算数。”
“大伙听着,小梅妈妈跟我打赌,我把百秋病治好了,如果疯丫头不给我当老婆,她把小梅嫁给我,上有天,下有地,说话不能当放屁!就这么定了。”
这时候就有人对小梅妈说:“你跟这种人打什么赌,他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
小梅妈说:“我是为百秋着急,看他在一旁说风凉话来气,话赶话赶到这儿了,量他也治不好百秋的病。”
这时,就见二赖子也不知哪来的胆子,大步流星就进了何家院子,大黄狗咬他,他逼着大黄狗往后退。立下了赌约,大伙跟在二赖子后面,都想看这个热闹。牤子发现二赖子进院,以为他真是来要裤子的,举拳就要打。二赖子举双手说:“牤子,我不是来要裤子的,我是来给疯丫头,不不不,给百秋治病的,不信你问大伙。”
大伙七嘴八舌给二赖子作证。牤子放下拳头,说道:“用你来给治病?你算哪路神仙,你给我滚!”
二赖子说:“牤子,我真能给她治好,不信你去问假小子,你就让我进去试试,求你,求求你,我都跟小梅她妈打赌了。”
牤子惶惑不解,在跟来的人群中寻找小梅妈,小梅妈不屑地说道:“牤子,你就让他给百秋治,他是不撞南墙不知道疼。”
牤子忽然想起昨晚四姑娘跟他说过的话,他的脑海里浮现出妹妹和二赖子在一起做游戏的场面。牤子想,或许真是一物降一物,反正是有病乱投医,不如就让他进去试一试,看他今天还怎么表演,不行再把他轰出来不迟。想到此,牤子没再阻拦,放二赖子进了屋,也告诉了爹娘。大倔子冲着二赖子吼了起来,被大伙劝住,拉向了一边。只见二赖子进屋,到外屋灶台下摸了一把锅底灰胡乱抹在自己的脸上,然后进屋对着百秋说道:“我是杨二郎,专治各种狂,谁不听我话,叫谁见阎王。”
百秋用异样的眼神看着二赖子,像是有些害怕,也就静了下来。二赖子接着说:“不许动,不许喊,你要喊,见阎王。”
百秋静了一会,又喊了起来,二赖子就伸出两只黑黑的手去抓百秋的脸,百秋不敢喊了,吓得直往炕里躲,老老实实在墙角坐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