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姑娘实在忍不住,哭着跑了出来,出屋的时候,把房门摔得“咣当”一声响。母亲刘淑芬听到动静,马上出来。见四姑娘哭着要出门,追问她道:“这么晚了,你要干啥去?”
“为啥呀?我要去找他问个清楚……”四姑娘说着往外走,母亲刘淑芬追出房门,一把将她拽住。王奎队长见状,喝止道:“真是给你脸了,你还有完没完?给我回屋去!哪都不许去!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还嫌脸丢得不够尽是不是?”
四姑娘哭着,被母亲拉进了她的屋里关了起来。火已经扇了起来,花喜鹊暂时的目的已经达到,她刚才随着刘淑芬走出房门,此时,她见多待无趣,便告辞回家去了。花喜鹊走后,王奎和刘淑芬、大姑爷开始议论这事。四姑娘一厢情愿,基本上都在王奎的意料之中,不过这样的结果,还是让他感到惋惜。刘淑芬到四姑娘房间安慰女儿几句,告诉她,牤子没说不同意,只是暂时不想娶媳妇。可是,这话说出来,刘淑芬自己都感觉是自欺欺人,她不过是想让四姑娘心里有个缓冲而已。四姑娘心里难过至极,正无处发泄,不想这时候牤子来了。牤子又联系几位年轻社员,说好明天帮忙,但这件事必须向王奎队长请示打招呼,争取王队长的同意。牤子恰巧在这时候来到王奎队长家。。早不来,晚不来,牤子这时候出现在王家,他不知道背后的玄机。刘淑芬把牤子迎进屋,招呼过后便默不作声,牤子感到气氛有些不对,但不知何故,心里有事也不愿多想。“这么晚来,有事吗?”
王奎问道。“明天拉木头,原来准备的人手不够,我又联系了几个人帮忙,估计要耽误生产队一上午活,过后,我们再晚收工几天,把耽误的活补回来,过来想请您答应。”
牤子说。王奎队长问道:“人都找好了?”
牤子说:“找好了,就等您同意了。”
“行,人多力量大,快去快回,不过要注意安全,别出乱子。”
“谢谢叔。”
“那你快回去吧,我不留你了。”
牤子正想往外走,这时候四姑娘冲了进来。四姑娘听到有人来,不知是谁,妈妈出去迎接,她凭声音听出是牤子。正想去找牤子,他竟然自己送上门来。碍于爹爹的威严和有大姐夫在场,四姑娘强忍着听牤子的来意,后来,听到爹爹让牤子走,怎么能就这样让他走?不行!一定要问个清楚。于是,四姑娘忍不住冲进了屋子,吼道:“死牤子,臭牤子你给我说,你什么意思?”
“去,把她给我拉一边去,”王奎队长对姑爷说,“别在这儿给我丢人现眼。”
刘淑芬和大姑爷拦挡四姑娘,四姑娘执意不肯出去。刘淑芬对牤子说:“你还不走,在这儿傻愣着干嘛?”
“怎么回事?”
牤子一边往出走,一边问了一句。四姑娘又吼道:“不许你走,今天你不说清楚就别想走,你敢出去这个门,我死都饶不了你。”
牤子想到了在小梅家吃饭让四姑娘撞见的事,心想四姑娘肯定还在为这事吃醋,他想解释清楚再走。“今天是公社邹主任的好意,她让我收工以后去见她,谁知正巧赶上他们包饺子,我实在推脱不了,才在那儿吃的饭。”
牤子说完有些后悔,这事有必要向四姑娘解释吗?本来他和四姑娘没什么关系,这样一解释反倒显得和她有关系了。“我不想听你说这个,”四姑娘说,“我问你,你和小梅到底是啥关系?你心里到底有没有我?”
四姑娘这句直白的话一下子把牤子问懵住了。这时候,王奎和刘淑芬没有再阻拦四姑娘说话。他俩不谋而合都在想,让牤子说清楚也好,免得四姑娘不死这份心思。牤子被逼无奈,说道:“我……我和小梅不像你想象的那样,我们俩根本不可能,我现在只想盖房子,别的什么都不敢想。”
“那盖完房子之后呢?”
四姑娘追问。牤子说:“我没想那么远,谁知道之后啥样。”
“行了,该知道的你也听见了,别没完没了了!”
王奎队长说,“牤子,听我大姑爷说,明天拉木头招待帮工的饭食有着落了?是邹主任帮你买的米?”
牤子答道:“嗯,三十斤高粱米,还订了一盘大豆腐。”
王奎说:“吉人自有天相,你是遇到贵人了,以后千万别忘了人家。”
“知道,我这辈子都忘不了,还有您。”
牤子说,“没事的话,我走了。”
“四丫头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小梅妈一边送牤子一边说:“唉,她的心思你也知道,你多担待她点儿。”
“婶,我知道。”
四姑娘虽然没有得到牤子确切的回答,但她至少又一次消除了牤子和小梅之间关系的顾虑,也就不再闹了,她的心里又燃起了对牤子的幻想。所有事安排妥当,牤子回家向父母和大憨说明情况,一家人简直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大倔子眨巴着眼睛,吧嗒着烟袋嘴儿,怎么也想不明白,堂堂的公社妇女主任为什么帮牤子?可是事实明摆着,人家又没什么所图,实在不能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大憨和娘只顾高兴,想着明天满院子就会摆满木头,明年就会住上大房子。大憨心里还想着娶个媳妇也说不定。二赖子这时候还没有走,听说明天牤子要拉木头,早晨和中午在小梅家安排伙食,有高粱米饭大豆腐,他心里想的全是这事。“你家的事就是我的事儿,明天吃饭别忘带我一个。”
二赖子大言不惭地说。“想得美,做你的梦吧。”
牤子没给二赖子好脸色。“我不求你,明天我找小梅她妈,”二赖子说,“不让我在她家吃饭,我就让她还赌愿,把小梅嫁给我,我看她还敢不敢往出撵我。”
牤子最反感这件事,这些天他对二赖子就看不上眼,加上今晚四姑娘一阵闹,他现在已经忍无可忍。他没有再回怼二赖子,而是直奔二赖子,拽起他的脖领子,挥拳就打。二赖子一点防备都没有,就是有防备,他也不是牤子的对手。说时迟那时快,牤子只几拳便把二赖子打得鼻青脸肿。大倔子和牤子娘上来把牤子拉开,大憨在一旁只顾解恨,可是让人想不到的是百秋这时候在炕上拿起一个绞麻线绳的骨棒,狠狠地砸向牤子的脑袋。牤子当场被砸晕倒在地,脑袋被骨棒砸出了口子,鲜血直流。傻了,全家人都傻眼了,包括二赖子,尽管自己被打,但是看到牤子被砸昏在地,脑袋上鲜血直流,也只顾愣在那里发呆。百秋看到牤子倒地,脑袋上流着鲜血好像马上清醒不少,这时候已经吓得缩在墙角瑟瑟发抖。“大憨,你还傻愣着干什么,赶紧去找人。”
牤子娘喊道。大倔子缓过神来,却不知所措,只顾拿着一条破毛巾去捂牤子的伤口。牤子娘掐着牤子的人中呼喊着:“牤子——牤子——你醒醒,你别吓唬我——”大憨冲出屋子,却一时不知去找谁,跑到大门口,见叶家亮着灯便赶紧去了叶家,他想叶坤老师、邹主任肯定有办法。大憨慌慌张张跑到叶家敲门,吓了叶家人和邹杰一跳,叶坤问明来人才把大憨让进屋。“快,快去救牤子。”
大憨急切地恳求。“牤子怎么了?”
小梅妈迫不及待地问道。“让我妹砸昏过去了,满脑袋是血。”
大憨的这一句,吓坏了所有人,大伙急忙跑向何家。何家这时候,二赖子已经吓跑了,牤子已经醒了过来,坐在炕上,满头是鲜血,牤子娘已经在他的伤口上敷上了厚厚一层花椒面,大倔子还在手拿沾满鲜血的破毛巾为牤子捂着头。这一幕让大伙惊呆。叶坤老师说:“赶紧去找王大夫。”
“不用麻烦,没事。”
牤子痛得咬着牙挤出了这一句。“王大夫住在哪个生产队?谁知道,赶紧领我去。”
邹杰对小梅说,“小梅,快回去把自行车给我推来。”
小梅听邹杰吩咐,立刻转身走了出去。“王大夫住在生产三队,离这儿五里路远,我知道他家住哪儿。”
叶坤老师说,“不用麻烦邹主任,我跑一趟。”
“叶坤老师会骑自行车吗?”
邹杰问。“我还真不会。”
叶坤老师说。邹杰急中生智,想到今天四姑娘的大姐夫正好骑着自行车来送米面,今晚没走,她马上让大憨去王队长家找他,大憨听话,立即向王队长家跑去。牤子因为失血过多,在煤油灯的照亮下,看得出脸色变得苍白许多。邹杰走到牤子近前察看,问到:“头晕得厉害吗?”
牤子摇头,“没事,这么晚了,不用麻烦你们。”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嘴硬不管用,治不了伤,万一有事怎么办?”
邹杰说着,掏出自己的小手绢,出去用开水洗了洗,让牤子娘捂住牤子的伤口。大憨找来了四姑娘的大姐夫,四姑娘全家都跟来了,四姑娘说她知道王大夫家住处,最后邹杰决定由她、四姑娘和四姑娘的大姐夫三个人骑两辆自行车去接王大夫,四姑娘负责领路,回来一辆自行车两个人。好在这是个月朗星稀的夜晚,没多久,赤脚医生王大夫就被接来。经过分析诊断,估计牤子大脑内伤没什么大问题,外伤有半寸长伤口,王大夫擦拭和消毒完,缝合了五针,进行了简单止血和包扎。处置完以后,王大夫只留下一些止痛片,还有一点土霉素。这一晚,大伙折腾到了半夜,明天还不知牤子能不能去拉木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