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被画饼的女白领顿时产生兔死狐悲的感伤, 走出电梯:“我叫周雅韵,永富集团老总的秘书之一。他就是我老板……老板他没事吧?”
顾拙鸠:“没事。”
周雅韵:“您什么时候发现老板被鬼附身的?”
顾拙鸠饶有兴致地问:“你又是什么时候发现他被鬼附身了?”
“您进来的时候。”
周雅韵还算冷静地说:“电梯出意外时,我耳边收到电梯幽灵的提示, 死六人活一人和出电梯即死, 但我很快就发现还有不少人都收到这条提示, 他们怂恿其他人送死。第一个企图离开电梯的人死了,加深恐惧和厉鬼谎言的可信度, 本来还在观望的人很快加入勾心斗角的行列里,直到电梯出现第二个想离开的人。”
顾拙鸠:“离开电梯是生路, 但离开的过程异常危险, 也会成为厉鬼的首选目标,因为它不能让其他人发现出电梯才是生路,而你当时还怂恿他送死?”
周雅韵沉默片刻说道:“逃出去的存活概率更高。”
顾拙鸠:“不是想推一个老人去验证你的猜想?”
“大爷能徒手撬电梯门。”
周雅韵表情一言难尽,“我们合力都撬不开手指宽的缝隙, 想拦也拦不住。”
顾拙鸠:“啊, 那你们是挺废的。”
“……”周雅韵:“总而言之,死去的两个人都没踏出电梯, 我确信‘出电梯即死’是厉鬼的谎言, 出去才是活路,问题是来不及逃就会被厉鬼杀死。”
她面露无奈,“其实大爷撬开电梯门时, 我也想逃出去, 大概就是这一微妙的小动作引起厉鬼注意, 我能感觉到阴冷和悚然的气息笼罩后背,厉鬼近在咫尺, 但凡我泄露一丁半点不对劲, 下一个死的人就是我。”
“我扮演因恐惧而对厉鬼的谎言深信不疑的人设, 时不时怂恿别人逃出去,但你的出现打破厉鬼洋洋得意的乐趣,因为你是有救援经验的维修工,真的能救我们,也代表大厦的玄门人士很快会过来。没能一举杀死我们,还需要依靠谎言配合电梯的上升下坠才能杀人,说明电梯鬼的实力没那么厉害,所以它着急了。一再阻止我们离开电梯,刻意将矛头对准怂恿你们离开的我,但在你进来之前,老板没怎么说过话。”
“真正让我确定老板被附身是您问他是不是等陈大师来救,他回应了。大厦很多电梯,陈大师以前常来,所有电梯都坐过,但新来的大师没坐过这架电梯,所以电梯鬼认识陈大师,不认识新来的别大师——您也是通过这句话断定他被鬼附身的吧。”
周雅韵下结论:“您果然是玄门道士!”
【你骗术不是挺好?怎么一个普通人也能看穿你?】 【谁说我骗术好?我几乎不骗人。】 【怎么解释被坑得一死二重伤的三只修罗鬼?】 【当然是用真情感动了他们,比心。】 顾拙鸠盯着指尖,余光瞥向身后没动静的仓库,电梯正好停在五楼。 “教室鬼是怎么回事?”
“十三楼一整层是教育机构,我弟在那儿补习。我跟着老板做事,知道大厦被摆了风水局,事发突然,我第一时间去找我弟,到那儿发现防火门锁了,有一道歪歪扭扭的身影徘徊在走廊。”
周雅韵点烟,抹了把脸,心有余悸:“你不知道当时多惊险。”
她说她就躲在防盗门后面,隔着小拇指宽的缝隙,那道身影歪歪扭扭地走过来,光影带来的视觉错觉下,从左边肩膀到右下胸的上半部分像是全没了。 周雅韵夹烟的手颤抖:“妈的,我跟傻逼一样停止呼吸,以为没被发现,刚喘口气,那玩意儿突然闪现,一把拽住我头发就使劲儿扯——” 顾拙鸠看向她一点没乱的发型。 周雅韵:“艺术加工,我就是想表达当时情况多惊险恐怖。”
顾拙鸠:“我不小心以为你被鬼附身,一掌轰过去会更惊险。”
周雅韵:“抱歉,我尽量实事求是。”
吐了口烟圈:“其实是我吓腿软了,刚好躲过蹿进来的手,那玩意儿没到力能扛鼎的地步,被防火门挡住,没抓到我,把门砸得哐哐响,它居然还想硬挤出来,皮剜蹭下来,跟没痛觉一样!吓死人。”
她用神秘的口吻说:“大师,你猜我怎么脱险的?”
顾拙鸠从善如流地问。 “爬下去的。”
周雅韵一脸庆幸,“那段没监控。”
“……” 【她很骄傲哦。】 周雅韵:“可能教室鬼只能在十三层徘徊,我一爬到楼下,它就没动静了。我跟我弟电聊,他说教室鬼在找曾经害死它的人,就在这栋大厦里。我当时想坐电梯速度快点,谁知道运气用光,拦下一部鬼电梯。倒霉。”
顾拙鸠:“你知道去哪找害死教室鬼的人吗?”
周雅韵摇头:“我没办法了,我弟现在是人质,教室里还有和他年纪一样大的孩子十五个。帮教室鬼找到仇人,让它发泄完怨气,说不定就放过人质了。”
“鬼没人性,还贪心,你用人的那套法则对待它没用的。”
顾拙鸠问:“能不能联系到玄门?”
“老板有联系方式。”
顾拙鸠搜出杨辛的手机用指纹解锁,翻找到龙虎山天师道89代道士别居山的WX号,扔给周雅韵,“联系他,告诉他十三层的教室鬼。”
沉吟片刻,补充道:“就说教室鬼可能是被跳楼鬼砸死,怨念难消,正在找跳楼鬼报仇。”
【小灵宝,你知道跳楼鬼在哪吗?】 【我看看,七楼厕所。】 顾拙鸠挑眉,【怎么在那儿?】 【当时统一安装空调外机,跳楼鬼砸到停在七楼的云梯,大半碎尸飞溅进厕所,跟屎一样糊天花板上。】 【死都死不干净。】 【可不。】 小灵宝的语气很嫌恶。 周雅韵小心翼翼询问:“大师,您怎么知道教室鬼是被跳楼鬼害死的?”
顾拙鸠:“多看新闻,多关注民生。”
“哦。”
周雅韵又问跳楼鬼在哪,顾拙鸠说是七楼厕所。“您确定?”
“你可以到现场勘察。”
“还是算了。”
周雅韵讪讪一笑,说别大师已经派人赶去十三楼和七楼处理两只鬼,想想还是不放心,想去楼上看看。“我弟是我老周家唯一的香火,我奶的命根子,万一有个好歹,她七老八十了受不住。”
“你不怕?”
“我远远瞧两眼,还有道长们在呢。”
言罢,周雅韵难掩恐惧地咽口水,期待地注视顾拙鸠,后者讶然问她还不走吗?她不由哭丧着脸,一步三回头地上楼。 等她身影一消失,顾拙鸠才说:“电梯鬼解决了,教室鬼在十三层,跳楼鬼在七楼,塑料模特鬼不是在三楼就是四楼,剩下的被职场霸凌、在公共茶水间失踪的女鬼,搅拌机绞碎后糊进水泥里的水泥鬼,分别在哪层楼?”
【茶水间在二十一楼,水泥鬼可能在楼上。】 “可能?”
【我也不是什么都能看到,比如谁知道混了特殊料理的水泥糊哪面墙上——你去哪儿?】 “七楼。”
将杨辛藏在安全的地方,检查一遍隧道灯和陷阱,确定没问题后,顾拙鸠爬上楼。 * [电梯停在五楼,监控恢复,里面两具尸体,其他五人不见踪影。] 前来救援的玄门道士将看见的情况汇报进群里。 别遥:[怎么才到?] [三楼的塑料模特鬼很难缠,三位道友困住它才让我脱身过来。] 正在二十一楼公共茶水间外面的别遥紧皱眉头,杨老板是玄门大顾客,别是出了事才好,于是询问监控室的道友能否通过监控查询到电梯幸存者。 [五楼、六楼外的部分监控和电梯监控都被人为破坏,回溯不到当时的情况,至于幸存者……有三人躲在三楼楼梯间,还没进商场,我看看——正好楼道口有一个公共广播器,我能通知他们到监控室来。] [别道友,您能找到病鬼的藏身地吗?能确定病鬼的等级吗?有没有把握铲除它?] 别遥:[最糟糕的情况是红衣,我有对付红衣厉鬼的法器。] 道友回以安心的表情包,别遥这边却是面色冷肃,心情不放松,通过此前的蛛丝马迹能推测出病鬼可能是中级替身鬼,可它的鬼域影响范围之广,又有病煞风水局协助,还不知道会飙升到什么等级。 即便是低级红衣厉鬼,以他如今的道行,对付起来也够呛。 砰! 突然一声巨响惊醒沉思中的别遥,走廊灯逐一熄灭,直到整层楼都陷入黑暗,‘砰’、‘砰’、‘砰’,一声接一声,由远及近,忽而又拉远,仿佛黑暗里有什么东西正逐步靠近,开门检查里面是否有人。 别遥尽量放轻呼吸,左手掌心藏着黄符,右手则握着把生铜剑,剑身隐约刻有符文和日月星辰,正是正一派至宝之一的三五斩邪剑。 这便是他口中能对付低级红衣厉鬼的法器。 本来对付公共茶水间的厉鬼不需要用到三五斩邪剑,但他遇到的这只鬼太凶残,紧急奔至茶水间时,被困十人已死六人,剩余四人不知所踪,监控遭到破坏。 不到十五分钟,茶水间的鬼破坏监控,杀死六人,没留下任何行踪,无法窥探它是否附身、藏身何处。 即使是低级的红衣厉鬼在十五分钟内连杀六人也有一定的操作难度,可见茶水间的鬼的等级有多骇人。 会是病鬼吗?还是另一只红衣厉鬼? 如果是第二只红衣厉鬼,是否需要遵从病鬼鬼域的杀人条件? 如果不遵从,则说明它的等级比病鬼高,还需从头探索它的杀人条件,异常棘手。 “啊啊啊啊——” 蓦地传来凄厉的惨叫,别遥心惊,拔腿狂奔,前脚刚进一间小公司的门,后脚灯光大亮,前台大大的公司logo闪烁着彩色的灯光,绿植无风自扬,绕过前台,一眼看到办公桌之间的走廊摆着一只办公椅。 椅子缓缓转动,露出死不瞑目的女人,腰骨被巨力折断,后脚跟和后背折叠到一起,死状凄惨。 别遥神色严峻,巡睃周遭环境,所有电脑显示屏呈刺目的蓝色,办公椅老实塞在办公桌桌肚下,就近的办公桌靠走廊边的柜子抽开,里面空无一物,而桌脚边的地毯躺着把红色裁纸刀,大概是女人遇袭,惊慌之下翻出裁纸刀用以防身。 “表情愕然大于惊恐,是因为被意想不到的人害死吗?难道厉鬼附身在她认识的人身上?是她的朋友?但周围没出现第二个人的痕迹,难道是因为厉鬼出没太猝不及防……是通过什么方式、在哪里出没才令死者惊愕大于恐慌?”
别遥查看天花板,“大厦历年来的命案都在档案里,明确记载二十一楼并无命案发生,但有三起暂时无法定案的失踪事件。”
二十一楼两年来发生三起失踪案,都是该层楼的员工,家人报案,警察调查监控,发现他们进入公共茶水间后,监控失灵,没再拍摄到他们的身影。 “源头在茶水间?但里面什么都没有。”
这时有细微的脚步自前台传来,别遥脚步轻盈,两三步至前,提起斩邪剑横在来人的脖子,对方惊叫一声,连忙举手:“饶命!”
是个二十来岁的女孩。 “你是什么人?”
“我叫小亚,这家公司的实习生,被困在公共茶水间的十人之一。请问,您是救援人员吗?”
别遥的灵符在小亚身上试探过,没反应才放下剑:“我是。说说你们当时遇到了什么?为什么不留在茶水间等待救援?你知道其他幸存者在哪吗?”
小亚说他们当时被困茶水间,大门不知道被谁锁了,一开始听从广播指示,等待救援,可是广播一停止,茶水间的灯立刻熄了,再打开就死了人。 连续一开一灭六次,死了六个人,没人还想留在茶水间,所以砸开门窗逃跑。 “我们怀疑杀人凶手藏在我们中间,互相怀疑,根本不敢结伴逃跑。电梯不能坐,防火门锁上,逃也逃不了,只能找地方躲起来。我也是听到尖叫声,等灯亮了才敢过来看。”
小亚盯着别遥的斩邪剑,压低声音问:“您是道士吗?”
别遥抚剑不语。 小亚急道:“我知道您是!您必须是!因为在这层楼大开杀戒的凶手不是人,是鬼!”
别遥眼神一凛:“你知道什么?”
“你知道死六个人花了多长时间吗?十三分钟!我当时在冲泡咖啡,很在意时间和口感,所以我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十三分钟死了六个人,不是腰骨折断,就是颈骨、脊骨折断,除掉开灯时间,真正杀人时间不超过七分钟。别说七分钟能不能悄无声息地杀六人,就是人力也做不到把那么坚硬的骨头折断啊!”
小亚搓着胳膊,不敢看前面死状凄惨的同事:“我听过一个故事,关于新来的实习生被职场霸凌的故事。”
她复述一遍听来的故事,别遥听完,皱起眉头,实习生被霸凌、X骚扰,被亲密的身边人出卖,事业爱情双失利,刚出社会的确打击颇大,很容易走极端,怨念深重,确有可能成为厉鬼。 如果茶水间第一个失踪的人是被霸凌的实习生,那么她率先下手的目标应该是仇人。 别遥问:“你知道实习生是哪家公司的吗?”
小亚摇头。 于是别遥联系玄门分部,简单叙述二十一楼茶水间的事情,让他们赶紧调查第一个失踪的实习生的资料。 [得令。] “谁告诉你这故事?”
“茶水间的清洁阿姨。”
小亚老实交代她总加班到深夜,经常去茶水间冲泡咖啡,遇到那位清洁工阿姨就会跟她聊天。 别遥边听边打算回茶水间再检查一遍,小亚紧随其后。 走廊空旷,灯光惨白,针落可闻,小亚惊恐地发现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响,低头看去,大师步伐轻巧不扬一丝灰尘,宛如凌波微步。 ……好轻功。 小亚拍着狂跳的心口,哪怕大师在旁,她还是克制不住地心慌恐惧,总觉得下一刻就有鬼钻出来折断她的骨头。 前面的别遥思索小亚的话和一路搜索得来的线索,他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被忽略了。 哪里呢? 是茶水间?还是刚才的小公司?被鬼害死的人都有什么共同点?茶水间有风水煞的问题,小公司也有,说明厉鬼受病鬼鬼域的杀人条件束缚,应该是红衣以下。 但红衣以下的厉鬼不该如此凶残,除非它杀人方式很特殊,特殊到能够轻而易举秒杀活人,无需费心思引活人入套。 是什么? 厉鬼杀人都有迹可循,应该就在他眼前但被他忽略掉的—— “大……大师?”
小亚直勾勾瞪着前方,声音颤抖,“灯熄了!”
前面的灯一盏盏熄灭,逐渐迫近,预示厉鬼步步逼近。 别遥护着小亚靠向墙壁,“到我身后来。”
小亚浑身颤抖地躲在别遥身后,眼神惊恐地四下张望,后背贴到墙上的消防栓,与此同时,玄门分部来信息提示,别遥低头一看。 [第一个失踪者不是实习生,而是负责茶水间的清洁工。] 啪。灯丝熄灭,黑暗降临,所有微小的动静都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砰。非常轻的声音,像是隔着海绵、隔音棉轻轻捶打墙壁的声响,和此前每次黑暗到来时的砰然巨响不同,似乎厉鬼越近,动静反而越小。 吱呀——像铁门被风吹开的动静,很近,这声音犹如一条虫子爬进了衣服,顺着脊骨一步步爬上来,深入骨髓的阴冷和毛骨悚然密密麻麻地爬满身体,小亚低头,余光向后瞥。 伸手不见五指的环境里,她的视线应该被漆黑笼罩才对,可奇怪的是她能看见红色的消防栓打开了,轻轻向前推,里面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准备挤出来。下一刻是青白色的手突然握住消防栓的门,嘎吱、嘎吱……骨骼拧动的声音替代‘砰砰’声,令人牙酸。 “嗬,嗬,嗬……”小亚听到她的喘息非常激烈,想开口呼救,怎么也发不出声音来,哑了一样,明明脑子疯狂呐喊快逃,身体就是纹丝不动。 小亚的眼瞳因惊吓过度几乎瞪出眼眶,倒映着近在咫尺的青白色的鬼手和折叠起来的两脚之间的脑袋,贴在她的耳朵旁,眼睛没有瞳孔,像个白翳症患者。一和它眼睛对上,小亚脑袋嗡地一下,失去行动和思考能力,任由两只鬼手爬上肩膀。 危在旦夕之际,一道敕令如惊雷降落:“勒令通尊急刹灵毙雷电缴消绝瞻!”
伴随电流乱蹿的凄厉咆哮过后,走廊恢复明亮的光,小亚腿软倒地,大喘粗气:“鬼……是鬼——茶水间的鬼!”
别遥将一道灵符塞进她手里,语速飞快:“我知道怎么铲除茶水间的鬼,你在这儿等着。”
言罢快速冲向茶水间。 小亚仿佛能听到鬼哭嚎的声音,打了个寒颤,“等、等等我——”连滚带爬跟在大师身后,她是宁死也不敢一个人待着了。 到茶水间门口,小亚停驻不前,探头看里面的大师将桌椅搬到监控摄像头下面,堆叠后爬上去,撬开屋顶的通风口,上半身探了进去,艰难地塞满狭窄的口子。 就在此时,灯光闪烁,小亚的心脏吊到嗓子眼:“大师啊,那玩意儿来、来了。”
别遥:“别靠近柜子类的东西。”
小亚连忙回头看,身后是个鞋柜,赶紧蹿到对面的墙壁。 不知别遥干了什么,茶水间霎时狂风呼啸,灯光闪烁,桌椅掀翻,砸向别遥,同时天花板电路炸起一道火花,微波炉、咖啡机等电器隆隆作响,超负荷的警报声连连,饮水机里的水剧烈沸腾,插座闪出火花,所有电器蓦地爆炸,碎片、电光和火花四溅。 小亚抱头蹲地,风波平静后才开手机灯照茶水间,小声呼唤:“大师?道长……啊!”
她被突然出现还背着干尸的别遥吓了一跳,心有余悸地询问干尸的来历和厉鬼是否解决了。 “它就是茶水间害人的鬼,第一个失踪者。”
中级替身鬼,消耗他一张老天师黄符才解决。 “它衣服怎么有点眼熟?”
“大厦清洁工统一服装。”
小亚快哭了,捂住颤抖的嘴唇。 别遥同情地点头:“你见过它。”
刚才看到厉鬼真容就感觉熟悉的小亚:“……您别说了。”
她不想回忆那些加班的晚上,和她聊天的清洁工是什么东西。 小亚好奇:“大师,您怎么知道它尸体藏在通风口?”
“是藏在狭窄的地方。”
别遥在干尸嘴里塞镇尸币,找块桌布将它包裹起来,让监控室的道友通过广播通知该层楼的幸存者出来。“我检查过茶水间所有能藏人的地方,都没找到第一个失踪者,但它附身的媒介一定在茶水间里,不是尸体也该是别的东西。”
他抬手指向茶水间的尸体,“你看他们都有什么共同点?”
小亚看半晌,摇头表示不知道。 “都死在狭窄的地方旁边,比如盒子、桌柜、储物柜等,我看过死者身旁的储物柜,里面很干净,什么东西都没有。你现在回头去查看这层楼的每一个办公桌就会发现椅子整齐地塞进桌肚里,但警铃响起,每个人匆忙逃命,谁会记得椅子得塞进桌肚里?所以是厉鬼所为,为了防止椅子挡住桌柜。”
小亚恍然大悟:“所以我靠近消防栓的时候才会——”想起逃命期间,不知多少次靠近柜子之类的物体,甚至差点藏进柜子里,不禁心惊肉跳。 在被封锁的场所进行夺命追逐,人们本能认为安全的选择是躲藏进密闭空间,谁能想到厉鬼就在柜子里? “厉鬼没那么厉害,是它的杀人方式太特殊,和环境无比适配,很难发现危险。”
不过,谁杀了清洁工,还把她的尸体塞进通风口? * 【茶水间的鬼被解决了,好快,出乎意料。】小灵宝若有所思:【老天师嫡传弟子还是有两把刷子的,看来这一届的玄门没我想象的差劲。】 【不至于,好歹是最有天赋的年轻道士,对付一只替身鬼很难吗?】 【不难,只不过那只替身鬼有点特殊。】 【能详细说吗?】 小灵宝便说出茶水间替身鬼的特殊之处,顾拙鸠听着不对劲:“你不是说失踪者是被霸凌的女实习生?”
【我说过吗?】 “你说——”顾拙鸠忽然顿住,听出小灵宝话语里的揶揄之意,恍然大悟他被耍了。 小灵宝只是将女实习生被霸凌和茶水间失踪者两件事穿凿在一起,没说两者是同一人,更没说女实习生就是茶水间的鬼,一切都是他的误会。 “故意误导我有意思吗?”
【红衣以上的厉鬼就是这么骗人的,铁子。】 【你也不可信?】 【可我没骗你啊。】小灵宝无所谓地进入下一个话题,【其实茶水间一共失踪四个人,第一个是清洁工,其他三个被它杀了。】 【那天,得知真相的实习生跑来公司大闹,意外发现清洁工在茶水间的咖啡机里加清洁剂,拍下视频,借此告公司。公司大怒,炒了清洁工还让她赔钱,清洁工受病鬼引诱,当晚爬进通风口,把自己塞了进去。】 【那么狭窄、逼仄的通风口,怎么塞得下一个大活人?但她就是把自己塞了进去,双腿反折到背后,活活把腰骨折断了,可是这时候还没死,于是她一下一下地击打通风口,折断的骨头咔咔响,加班的打工人在下面等咖啡,听到‘砰、砰、砰’的响动,找遍茶水间所有柜子还是没找到声音来源。】 【她就这么痛苦、绝望,满怀怨恨地死去。】 【所以深夜加班的你有没有在凝视眼前紧闭的柜子时,忽然产生恐惧感,很害怕黑色的头发、红色的眼睛或是青白色的手从柜子里爬出来,将你扯进去,会不会幻想身体骨节被逼仄的空间狠狠挤压而寸寸折断的样子?】 顾拙鸠沉默很久,幸好他没当过都市白领,不然这会儿就该想办法拆了脑子里的小灵宝。 妈的,太恐怖了! “她为什么这么做?”
【嫉妒。什么都可以是嫉妒的理由,身份家世学识……以及,身边光鲜亮丽的都市精英们原来也会背后造谣和骚扰女性,也是人品烂毒,凭什么还能享有那么高的社会地位呢?嫉妒不可怕,可怕的是嫉妒之后带来的强大落差。】 顾拙鸠心内叹气,加快脚步来到七楼,奔向厕所。 * 时间回到半小时前,715房,受困者五人,四男一女。 “门撬开没?”
穿羽绒服的青年跺跺脚,问正用铁丝撬门的红毛朋友。 红毛:“快了。”
抱住男友手臂的脏辫女忧心道:“广播让我们待在原地等待救援,乱跑的话,万一错过救援怎么办?”
羽绒服急得抖腿:“妹妹,人有三急,你要不介意,我是可以在包厢里解决的。”
喝啤酒的胖子怼她:“头发长见识短,封大楼不外乎火灾地震,不跑纯属傻逼。”
脏辫女翻了个白眼,手肘怼了把没帮她说话的男友。 “成了。”
红毛打开门,朝外头一看,“真够冷清的,全逃命去了,不知道谁那么缺德锁了门,幸亏老子技艺还在。”
羽绒服已经推开他奔向幸福的港湾,酒喝多了的胖子也跟过去,红毛问脏辫和她男友去不去厕所,脏辫翻白眼:“头发短见识短,憋不住的废物。”
红毛耸肩,跟进男厕。 七楼KTV等娱乐场所比较多,厕所改建过,被安排到楼层的中间,风水学将该位置称为‘居中宫’。 厕所是秽气聚集地,建到中间属于泄财招煞之象,也不知道谁给改建的。 改建风格也挺有特色,先是一条深深的过道,光线暗淡,尽头贴着男左女右厕所的标识,拐进去后,会看到狭窄的廊道两边墙面安装冷色蓝的镜面,从墙根贴到天花板。一走进去就感觉森冷的阴气往脖子后面直蹿,如果余光盯着两边镜面,就会感觉所有倒影阴森森地盯着自己,格外瘆人。 脏辫问男友:“你不跑?”
男友:“等救援呗。再说了,男人三急是真忍不住。”
他也憋不住,快步走进男厕。 “笑死,肾虚就直说。”
脏辫嫌弃不已,心想脱困后就踹了他,扭头去女厕补妆,一瞧见阴森森的装修便迅速退出。 开玩笑,就这氛围,就这孤身上女厕的鬼片设定,傻逼才去送死。 男厕光线阴冷,中央空调吹出来的冷风直往脖子后面灌,脏辫女的男友解决完小号就在洗手,忍不住摸了把后脖子,嘶了声,“破空调能不能关了?”
呵。 关威愣了下,继续洗手。 呵呵。 “谁?”
关威猛地回头扫视男厕,阴冷的蓝光下一片冷寂,几片镜子里的倒影似乎同一时间瞪着他,令人不寒而栗。“胖子,红毛,臭狗,你们玩我是不?喂——没掉进坑里就回我一声?”
进隔间蹲厕的三人默契的没出声,跟死了一样。 猪朋狗友平常老玩这套,可关威从来没哪次像此刻心生不祥,惊慌如晨早的雾气迅速扩大,不由回想刚才在脑后想起的呵气声,像笑,又像破风箱的喘息,被空旷的空间拉长而显得扭曲。 “别玩了,消防员叔叔指不定到了。”
三四米长的廊道两侧都是洗手台,穿过一道门,进去能瞧见幽蓝色的瓷砖、洁白的墙壁和两侧整齐安放的小便池,以及里面的四个隔间。 关威听到细细的抓挠声,隔着门板,忍不住恐惧地吞咽口水,小心翼翼上前:“我说真的,别玩了。”
还是没回应,到这程度实在过分了。 “没事,恐怖片定律,都是女厕闹鬼,男厕应该没鬼。”
话是这么说,他还是止不住的恐惧,猛地一把推开关不严的门,蹲坑覆盖一层厚厚的黄色污垢,墙砖缝隙满是污渍,像是老旧楼层多年没清洗过的厕所,好在没出现不该出现的脏东西。 关威松了口气,刚把门关上,忽然意识到不对,落成三年的本市第一大厦怎么会有这么脏的厕所隔间? 突然,砰!砰!!砰砰砰!!巨响接二连三,紧闭的三个隔间门打开又重重甩上,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关威腿软,却在他回身的瞬间恢复冷寂,仿佛都是他的幻觉。 阴冷的灯光很稳定,没有半点要闹鬼的迹象,可是紧闭的隔间门吱呀着缓缓拉开,关威看见蹲坑一角匍匐着一团阴影。 他想到了什么,抬头望去,镶满镜子的天花板清晰地倒映着底下的每个隔间,熟悉的体型、熟悉的衣服和发型,正是他的三个损友! 他们跪在地上,头埋在地面,肢体怪异地爬出来,每挪动一点就会停顿,努力把身体的后半截给拖拽上来。 看起来像什么? 像木偶? 不对,更像是一节节缝合不牢固的躯体,所以一挪动就会松散—— 妈耶,这是被碎尸了呀! 关威腿软得跑不动,欲哭无泪地抱住颤抖的双腿艰难挪向门口,速度和蹲坑里爬出来的‘损友’们差不多,顿时恨得不行,怎么偏偏这时候胆小得控不住生理反应? 啪嗒。 红毛的手掌掉下来,切口整齐,血都没流,跟冰库里的僵尸肉一样,它就跟没知觉的僵尸一样虎视眈眈地盯着关威,身残志坚地爬过来。 到门口的关威浑身颤抖、发软,没力气爬了,眼睁睁看着三只‘损友’一边簌簌掉零件一边爬到他脚边,恰好头顶的镜子唰唰竖立,闪着寒芒的锋利边沿告诉他‘损友’怎么变成这样的。 “救……” 一股巨力拽住他胳膊就硬扯起来,飞快向外冲:“跑啊你个傻逼!”
关威看着宛如天神降临的女友,心头蹿进一只小花鹿,忍不住热泪盈眶:“谢谢老婆。”
“滚!”
脏辫女条件反射差点把他踢回男厕,“咱俩现在分了,敢乱叫我先弄死你!”
关威泪洒当场,边逃命边呜咽,一出厕所发现灯光全灭,伸手不见五指,而身后物体爬行的窸窣声迫近,两人都懵了。 “怎么办?”
脏辫女拿出手机照明:“下楼!”
左拐右弯,步伐匆匆,平时喜欢的楼层设计这会儿成了要命的障碍,好几次跑错路,险之又险地躲过追来的‘损友’,终于找到防火门,一推才崩溃地发现锁了。 脏辫女面目狰狞,破口大骂:“紧急避险启动还锁防火门是存心杀人吗?!”
关威看到黑暗里爬出来的三只‘损友’,僵硬地扯着女友:“你遗产安排好了没?”
“啷个遗产……”脏辫女噤声片刻,喃喃道:“我有3个G的同人产出,便宜闺蜜了。”
关威哭了,他有两个G的宝藏,没兄弟继承啊。 贫嘴归贫嘴,死亡的阴影落到头顶,二人不免恐惧而绝望。 三只‘损友’细细碎碎地摸到他们脚踝,拽着裤脚向上爬,咧开嘴,腥臭味扑鼻而来,就快咬住他们脖颈之际,一只手蓦地穿过防火门掐住伥鬼的脖子,迅猛地甩出去。 半拉不掉的‘损友’们直接粘墙上,掉下来成一坨碎肉。 两人回头望去,看到一个面容清秀的长发女人正笑望着他们,拿出杨辛和别遥通信的手机页面说道:“你们好啊,我叫周雅韵,是前来援救你们的玄门道士。”
* 七楼男厕。 【你知道镜面人吗?】 “内脏和正常人相反的病人。”
【医学上来说,没错。玄学上来说,也叫镜子鬼,免疫天师灵符法器,是模仿能力最出色的替身鬼,比红衣摄青更会伪装活人。】 “怎么突然说起镜子鬼?难道跳楼鬼变成镜子鬼了?”
【没有,我触景生情而已。】 “成语不是这么用的。”
顾拙鸠顿住脚步,看着男厕碎了一地的玻璃不由皱眉,“你猜,跳楼鬼被教室鬼吃掉的概率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