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床站着的方芳往后一倒，后背抵在墙上，痛呼出声。这一巴掌不要紧，但她后背的刀伤被碰到了，还没有愈合的伤口被撞裂。“方芳！”

欧凛长臂一伸，拉住方芳一看，她后背的衣服已经渗出血来。“北北，有话好好说，不要动手。”

欧凛皱眉看向莫北北。“动手？”

莫北北歇斯底里地笑开：“我外婆都要死了，你还嫌我对她动手？我动手怎么了？让她把我好好的外婆还给我！”

莫北北扑过去，但方芳被欧凛护在身后，她够不到。这个时候欧凛还护着方芳，莫北北停住冷眼看着。躲在欧凛身后的方芳，没有惊慌，眼眸深沉，甚至嘴角微微勾起，在莫北北的注视中，双手抓住了欧凛的手腕。几乎是赤果果的挑衅。而欧凛没有反应，任由方芳抓着他。“北北你冷静一点。”

欧凛蹙着眉看莫北北。欧凛并不知道，隔着他，莫北北与方芳已经眼神相杀。方芳的表情说明了一切。可惜欧凛看不到方芳的样子，而怒意中烧的莫北北忽略了这一点。积攒了多日的对欧凛的怨怪，此时此刻对方芳的恨，夹杂在一起统统涌上来，莫北北疯了一样掀翻了床头柜上的东西，把枕头被子扔到地上。“北北！”

欧凛终于松开方芳，想把莫北北抱住。“放开我！”

莫北北拼尽了力气，挣开欧凛，指住方芳：“方芳，你最好祈祷我外婆没事，否则，早晚有一天，我要你付出代价。”

撂下这句话，莫北北跑出了病房。欧凛惊呆。眼前咬牙切齿的莫北北，是他从未见过的模样，也许，真的是他错信了方芳？转过身去看方芳，欧凛看见，方芳眼里含泪，神情痛苦，“痛，欧凛，我伤口好痛。”

马上，欧凛叫来了医生。方芳的伤口裂开，又重新缝了针。处理过伤口，方芳拉住欧凛道：“欧凛，北北一定是对我有误会，你相信我，我什么都没有做过，你帮我对北北解释一下好不好？”

“好，方芳，北北她只是一时激动才这样，你不要介意。”

欧凛仔细打量着方芳，认识方芳这么多年，他相信方芳的为人，但莫北北，无缘无故的绝不会如此失态。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莫北北一直守在ICU外面，欧凛过去，看到莫北北呆呆的坐着，不由得一阵心疼。吴亚平买了点吃的，正劝着莫北北，“北北，你多少吃一点，总不能你外婆好了，你却病了。”

莫北北摇头，目光里没有焦距。吴亚平叹气，抬起头正好看见了欧凛，站起来道：“欧先生，你来劝一劝北北吧。”

欧凛接过吴亚平手里的粥，开口道：“北北，你吃一点。”

莫北北转头，避开欧凛的视线。“北北，你不能这样，事情总有转机，我已经叫人请了国外的专家，很快就会到了。”

莫北北还是没反应。“莫北北，”欧凛心急又无奈，“你听我说，你要顾着外婆，也要顾着自己，这个样子，你让外婆怎么放心？”

莫北北抬手，“啪”的打翻了欧凛手中的粥碗。“北北！”

吴亚平在一边惊叫，手忙脚乱地要收拾。欧凛的西裤上溅上了粥，却制止了吴亚平要给他擦拭的动作。现在什么都不重要，他只是心疼莫北北。“好，你愿意等在这里，我陪着你。”

欧凛说完，又给叶伯打电话，叫他煮了粥送到医院。莫北北不动不出声，仿佛欧凛是空气。ICU的门突然被打开，医生护士进进出出，忙碌起来。莫北北猛地站了起来。一个护士出来，叫莫北北和吴亚平进去。莫北北一伸手抓住了欧凛，坚定开口：“你跟我进去。”

看到戴着呼吸机的刘慧，莫北北的眼泪汹涌而出。医生嘱咐道：“有什么话就快点说吧。”

刘慧的眼神很清亮，盯着莫北北看。努力吸了口气，莫北北握住刘慧的手，哽咽出声：“外婆，我把欧凛带来了，你看，他说了，我们很快要举行婚礼，外婆你快点好啊，我要你看到我穿婚纱的样子。”

刘慧的视线从莫北北脸上移到欧凛脸上。欧凛上前，开口道：“外婆，我是欧凛，你放心，我会好好照顾北北，这一辈子，我只爱莫北北一个。”

刘慧说不出话，但莫北北觉得分明，刘慧的手动了动。她在告诉他们，她听得清他们的话。然后，刘慧看了吴亚平一眼。不管怎样，吴亚平也是她的女儿，是她惦记的人。吴亚平泣不成声，只是点头，要刘慧放心。这一刻吴亚平的心里也有悔意，以前她不该对母亲不闻不问，她再冷心冷肺，面对即将撒手人寰的母亲，也难免生出忏悔。刘慧慢慢闭上了眼睛。莫北北握着的枯瘦的手，无力地从她的掌心滑落。几秒钟后，莫北北嘶喊出声：“外婆……”吴亚平也叫着：“妈……”护士过来，摘下了刘慧的呼吸机，把白色的床单蒙在了刘慧脸上。天旋地转，莫北北倒了下去。刘慧的葬礼是欧凛叫人筹备的，墓地是欧凛做主选择的，就在莫北北爸爸所在的墓园。晕过去的莫北北从醒来开始，一句话不说，只是发呆。欧凛把她带回去，她就回去，叫她吃饭，她就把东西塞到嘴里，但塞是塞了，却咽不下去。整晚整晚，莫北北睁着眼不睡觉。欧凛没办法，叫医生给莫北北打了营养针，又偷偷给她喝了放着安眠药的水。到了刘慧安葬的那一天，欧凛把莫北北带去墓地，莫北北才哭出声来。“扑通”一声跪在墓碑前面，莫北北放声大哭。欧凛红了眼圈，在莫北北身后看着她哭。也许哭过这一场，她就能好过一点。好半天，欧凛过去把莫北北扶了起来。莫北北起来，一回头看见欧凛，挣开了欧凛的手臂。欧凛的心一惊，莫北北回头看见他的那一瞬，眼神极其冰冷。甚至透着厌恶。“北北……”欧凛动了动唇，什么都没有问。这个时候，他不能让莫北北再为难。回到欧宅，莫北北恢复了平静。虽然不太说话，吃东西很少，但起码，莫北北有了反应。就是叶伯，对莫北北也心疼的不得了，吩咐厨房尽心尽力，换着花样做一些清淡的饮食给莫北北。钱悠陪了莫北北很长时间，劝了莫北北很多，得到的只是沉默。葬礼结束，钱悠临走之前拜托欧凛对莫北北耐心一点，出了这种事，莫北北需要时间来恢复。钱悠明白自己是说了句废话，她只是担心莫北北。其实，任何人都看得出来欧凛对莫北北如何。原来吴亚平还想过，不知道什么时候欧凛就会抛弃莫北北，但经过这段时间，吴亚平已经看出来，欧凛的确是真心真意的。私下里，吴亚平劝莫北北：“北北，欧凛对你是真的好，你外婆地下有知，会安心的。”

莫北北抬头，冷冷地看了吴亚平一眼。吴亚平被看得心惊。她总觉得莫北北有点变了，但又一想，或许莫北北只是伤心过度。欧凛也觉得莫北北是太过伤心才会对所有人冷淡。正如钱悠所说，莫北北需要更多的耐心和呵护。这几天，欧凛不去公司，有什么事都是在家处理，他尽量陪伴着莫北北。似乎，莫北北在一点点好起来。一个阳光正好的午后，莫北北坐在花园的长椅上晒太阳，看见朝她走去的欧凛，笑了笑。欧凛愣住。他的北北有多久没有笑过了。小心翼翼地走近，在莫北北身边坐下来，欧凛揽住了莫北北的肩。掌心触到的骨感让欧凛心疼，这段时间莫北北瘦了好多。“北北，不如我们出去旅游好不好？”

欧凛忽然想起，或许到外面走一走，莫北北的心情会不一样。莫北北回答：“去哪里？”

欧凛转头，视线定在莫北北脸上，看着她的侧颜，看着她微微扬起的嘴角，心中生起满满的感动。他的北北终于肯回应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