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刚刚欧凡说后悔，现在方芳忽然觉得，她好像也后悔了。“这两个人是……吵架了？”

奶茶店里，一直悄悄观察着外面的钱悠小声嘟哝着。莫北北叹气：“悠悠，这样偷看很不好哎，要不，你改行做狗仔好不好？”

钱悠陷入了自己的思绪中，根本没有听清莫北北说了什么。“……这么多年，欧凛一直在思念你，现在这个样子，你忍心？”

女孩清脆的声音，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传了过来，让欧凡惊醒。房间里暗黑一片，欧凡生出种错觉，他也是这暗黑的一部分，永远不得见天日。良久，欧凡苦苦笑开。身体某一处传来噬骨的痛意，欧凡蜷缩起了身体，这疼痛让欧凡受不了，但却让他清醒。痛愈来愈深，仿佛有人在扒他的皮，拆他的骨。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的落到了床上。终于，欧凡做了一个决定。终于，欧凡与欧凛又坐到了一起。一座带花园的独栋别墅里，装修简单的客厅，沙发的两面，对坐着欧凡与欧凛。这是欧凡回到滨城后安置的住所，那时候越越就是在这里和他生活里好几天。“谢谢你来。”

欧凡的声音淡淡的，伸手将面前的两杯红酒推了一杯给欧凛。欧凛没有动，更没有接过那杯红酒的意思，“有话快说吧，我想，我们之间，应该没有下一次了吧。”

欧凡苦笑，似乎同意欧凛的话。“我见过了那女孩，”饮下一口酒，欧凡开口：“所以，我决定见你，我们……谈一谈。”

欧凛眉心一跳。他知道欧凡说的应该是莫北北，不知道为什么，他非常讨厌欧凡此时的语气腔调。“当年我是故意的，我就是要瞒着你离开欧家，从这个城市消失……”欧凛倏地抬眼，但没有打断欧凡。“老三，你一直不知道吧？我嫉妒你，羡慕你，甚至嫉妒得我整晚整晚睡不着。”

“为什么？”

欧凛终于给了欧凡回应。“为什么？”

欧凡好笑地反问：“你不知道？”

“我不知道。”

欧凛盯着欧凡的眼睛，试图分辨出欧凡话音的真假。他们曾经是最要好的兄弟，那时候欧凡从来没有流露出除了兄弟情之外的东西。嫉妒？太可笑了吧。欧凡嗤了一声，语气渐渐认真：“老三，你太优秀了！在欧家，欧肖得到了妈妈的爱，你得到了祖母的赞赏期待，而我，什么都没有！我是个不够聪明没有天赋的欧家长孙，欧家交到我的手里，会让欧家没落！”

记忆打开，欧凛想起来，欧凡话中的最后一句，是曲凤云常常说的一句话。每每看见欧凡，曲凤云会流露出失望的眼神，摇头惋惜。好像闸门打开，更多的细节也突然从欧凛的脑子里跳了出来。看到欧肖和丁姝亲密的相处，欧凡会寻上欧凛的视线，用眼神告诉欧凛，他在生气，而当欧凛受到曲凤云的赞赏的时候，欧凡总是默不作声。原来那默不作声里，隐藏着深深的嫉妒。是欧凛忽略了，他以为，欧凡是他的大哥，是在欧家和他有着共同秘密的手足，却原来，这手足情也是掺杂着其他的不可言说的情绪的。“可惜啊，可惜你不是长孙，可惜长孙太平凡，祖母的那些话，我不信你不记得？”

尘封已久的往事被提起，欧凡还是心痛到无法自己，“那时候，我分尽了力气，也只是考取了一所普通的大学，而你，篮球游戏两不误，却轻轻松松的考上了最好的学校！我不甘心，我背着所有人努力，用功……这些你知道吗？老三，告诉我你知道吗？”

欧凡站起来，脸色发白，声音高亢。欧凛沉默，抬眼看着欧凡。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大哥了。欧凡所说的一切，的确是欧凛不知道的，那时候他如果知道了会如何呢？欧凛忍不住苦笑，或许，他会故意考上一所普通大学吧？“我是多余的，在欧家我就是多余的，我不快乐，我为什么还要留下？我走了，对大家都好！欧凛你想过吗？我甚至想过自杀！死了好，死了一了百了，可是，我做不到！”

双手掩住脸，欧凡颓然坐了下去。欧凛眼看着，欧凡的肩膀垮了下去。不知道这几年欧凡经历了什么，但不管怎么，欧凡没有忘掉那些不愉快是真的。欧凛冷笑出声，站了起来，声音平静无波：“欧凡，你是个懦夫，我鄙视你。”

“你……”欧凡抬头，目光渐渐森冷：“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不是我，你怎么了解我的处境？所谓兄弟，谁又能为谁做什么？”

“所谓兄弟，就在乎你所说的那些？”

欧凛冷冷反问：“我们是一家人，家人不重要？亲情不重要？血缘不重要？普通怎么了？大不了过普通的生活，每个人有每个人的生活方式，是你自己想不开！是你自己，咎由自取！”

欧凡怔住，呆呆地看着欧凛。“我错了，当初我敬重你，我以为你是我的大哥，我是可以依靠的力量，结果，你只是个懦夫，胆小鬼！欧凡，你走吧，我就当你死了！”

话落，欧凛迈开步子。“等等！”

在欧凛身后，欧凡闭了闭眼，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我的墓地，给我留着吧。”

“你什么意思？”

欧凛猛地转身，咄咄的视线落到欧凡脸上。欧凡脸色越来越白，身子开始都起来，“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的墓地，给我留着就是。”

“把话说清楚！”

欧凛吼出声，干脆上前，一把抓住了欧凡的衣领。欧凡身子发软，仍然发着抖。忽地，欧凛觉出了不对劲。欧凡的身体不对劲！欧凛松开手，仿佛失去了倚靠似的，欧凡居然软软地滑到了地上。马上，欧凛把欧凡抓了起来。“欧凡，你给我醒醒，别给我耍花样！欧凡，你说话，给我说话，给我出声……欧凡……”欧凛急了，不管不顾地摇晃着欧凡，但欧凡反而闭上了眼睛。而欧凛惊觉，他的手中，似乎有滚烫的温度，试探地伸出手摸了摸欧凡的额头，欧凛惊呆。欧凡再次醒来，发现自己在医院里。眼睛一转，欧凡看到，不远处凝眸看着他的欧凛。“老三……”欧凡叫了一声。声音出口，欧凡吓了一跳，他的声音沙哑无力，好像传不到欧凛那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