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眼神交流。好像有很多话，又好像什么都没有。良久，欧凡弯唇，无力地转开了视线。“为什么不说？”

欧凛低沉的话音响起，一步步走近欧凡，眸光越来越咄咄逼人，“当年离家瞒着我，现在病得要死了也瞒着我？既然要瞒着，为什么不做好准备？欧凡，你就是个没用的东西！”

欧凡咳起来，说不出话。“说啊！”

欧凛一伸手，抓住了欧凡胸口的衣服，直接将欧凡拎了起来，“什么都不告诉我，为什么还要来见我？干脆找个角落自己去死好了，为什么还要出现在我眼前？”

欧凛咬牙切齿，眸子里燃着火，已经怒极。欧凡剧烈地咳嗽着，被欧凛猛地一晃，嘴角溢出一缕血丝。仿佛受到了惊吓般，欧凛松开了手。欧凡伏在枕头上，喘息得像一尾离了水的鱼。欧凛退了几步，四下看了看，一脚踢在墙壁上。良久，欧凡的呼吸才稳住了。“是我错了，欧凛，是我错了，我错就错在不该来到这个世界，我是个多余的，我该死，我应该早点死，几年前的车祸中，我应该真的去死……”病房里，欧凡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神情里都是绝望和不甘。离开了欧家，他活得很好，积累了财富，融入了新的圈子，可是，过得顺风顺水的他，却突然发现自己得了绝症。思来想去，欧凡冷着心想，是天不容他。滨城这边的消息欧凡一直都有留意，他听说了欧家多了一个孩子的事，虽然欧家对外宣称那是欧凛的孩子，可是根据时间推算，欧凡可以确定，那不可能是欧凛的孩子。欧凛的自律能力，是很可怕的。某一个午夜梦回，被遗忘的往事突然跳入脑子里，欧凡惊觉，那很可能是他的孩子。派了人去查，看了韩蔓菲的照片，欧凡笃定，那孩子就是他的。想不到，这世上居然有一个跟他血脉相亲的孩子。马上，欧凡不管不顾地回了滨城。孩子就像希望，让欧凡浑身充满了力量，可一颗心压抑不住，欧凡便策划了一切，把越越带到了身边。他的本意是相处几天就好，就足够了。但人总是贪心的动物，他想要更多，或许，可以让越越陪着他直到离开这个世界的最后一刻。欧凛没有说话，看着伏在床上自怨自艾的欧凡，恨的咬牙切齿。门被推开，曲凤云和丁姝进来了。曲凤云站定，目光缓缓扫过，落在欧凡身上。丁姝急切地走了进去，直接奔向病床边。“老三，医生怎么说？”

曲凤云沉声问向欧凛。其实，曲凤云的腿在发抖，她有点怕靠近欧凡，更怕欧凛的回答。“你还是问大哥吧。”

欧凛嘲讽地勾唇，转身走了出去。看见曲凤云和丁姝，欧凡意外，转而苦笑，一定是欧凛告诉了她们。欧凡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的病，他的身体也一向可以控制得住，但想不到，偏偏当着欧凛的面发作了。这下好了，人尽皆知。“欧凡，”丁姝泪涟涟地盯着欧凡仔细看，一副伸手想碰却又不敢碰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问道：“你怎么样，你还好吗？”

欧凡皱眉，答道：“你不是看到了吗，我很好。”

曲凤云上前，开口道：“少在这哭哭啼啼的，像什么样子！这家医院看不好，我们去别家，或者干脆出国去看，找最好的医生，用最好的药，我就不信没有办法！”

“嗯嗯。”

丁姝按着眼角用力点头，这还是这么多年的头一次，丁姝诚心诚意的表示出了对曲凤云的信服。欧凡闭上眼，低声道：“我累了，你们出去吧。”

丁姝急忙答应：“好，你好好休息，不要想太多。”

曲凤云瞪了丁姝一眼，本来人家没有想，被你这么一提醒，也要想一想了。丁姝转身，顺手扶住了曲凤云。曲凤云身体一僵，她不习惯和丁姝这样的肢体接触。欧凛和曲凤云丁姝一起见了医生。结果，三个人面色沉沉，谁都没有开口。原本大家都以为越越是欧凡要回来的理由，现在才明白，欧凡时日无多，才是真正的原因。“老三，你安排吧，让你大哥出国去治疗。”

曲凤云做了决定。欧凛静静道：“他刚从外国最好的医院回来。”

曲凤云滞住，转而手握成拳重重地捶了下去。丁姝睁大眼，转瞬，眼泪汹涌而出。欧凛查过欧凡的行踪，欧凡不是不想治疗，也不是没有能力治疗，而是……根本就没有希望。也就是说，他们只能等。等最后一天的到来。再回到病房的时候，欧凡不见了。曲凤云气急，叫道：“老三，把他找回来！”

欧凛没有动，垂下眼答道：“祖母，随他去吧。”

曲凤云愕然，转眼盯住欧凛，好一会，收回视线叹了一声。这个时候，把欧凡困在医院，不是最好的选择。丁姝低低道：“让他回家吧，还是一家人待在一起的好。”

“对，”曲凤云附和：“让他回家，只要他肯回家，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统统不管了。”

欧凛讥诮出声：“祖母，这话为什么不能早几年就说？”

曲凤云哑口无言。她已经后悔了好吗，如果她早就放手，什么都不管太多，什么都不期望太多，那么，就不会有今天吧。几年前的那场车祸，欧凡不是真正的“死”去，那时候她只是愤怒，恨得再不想看见欧凡，而今时今日，欧凡再一次出现，还是让她恨。到现在，突然一个消息告诉她，欧凡要死了，是真真正正的死亡，曲凤云怕了。“妈……”一旁丁姝搀住了曲凤云，想要开口，却又不知道应该说什么。这时候，她们应该是同病相怜的两个人吧，那种要失去的痛苦和无奈的感受，应该是一致的。曲凤云的身体发软，不自觉地，依靠了丁姝的搀扶。……听见欧凛的脚步声，莫北北就觉出了不对劲。凭着对一个人熟悉的程度，让莫北北从欧凛的脚步声中感觉到了沉痛。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欧凛的脸色肯定了莫北北的猜测。心中乱糟糟的猜测着，莫北北却什么都没有问，只是过去给了欧凛一个拥抱。几乎是立即，欧凛反手抱住莫北北，用力再用力，让莫北北觉得窒息。好半天，欧凛才稍稍松开了莫北北。莫北北抬手抚上了欧凛的眉梢眼角，想把那里的寒意抚平。欧凛叹了一声，说道：“欧凡他，得了绝症。”

“绝症？”

莫北北吃了一惊，转而快速问道：“治不好了？现在医学那么发达，好多绝症也是可以治好的啊，说不定，欧大哥他也是可以好的呢！”

欧凛沉默，摇头。张了张口，莫北北也沉默了。把头贴到欧凛怀里，听着有力的心跳声，莫北北忽然想哭。她真的好心疼欧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