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凡答应了韩蔓菲的请求，但也提了一个条件，让越越再多留一段时间，毕竟他时日无多，希望最后的时光里，能过的温暖一点。韩蔓菲当然同意，她和越越一起留下，以后……她会带越越离开。以后？品着这两个字，欧凡满心满嘴的苦涩。以后，世上就没有他这个人了。说来说去，最可怜的，也不过是现在还不懂事的越越。韩蔓菲静下心，和欧凡谈了一次。“当年，是方芳误导了我，”韩蔓菲决定说出憋了很久的话，“其实，我喜欢的人是欧凛，那天晚上，我想找的也是欧凛，是方芳利用了我。”

“我知道，”欧凡道：“你应该记得，那天我和方芳大吵了一架……”“我记得。”

欧凡看着远方，好像陷入了回忆之中。“那时候我真傻，我以为自己对不起方芳，一直在求她原谅我，后来，我们好不容易才和好。”

韩蔓菲看向欧凡，欧凡也看向韩蔓菲。当年他们都中了方芳的算计。后来，很长时间之后，欧凡仔细回忆那一晚的情形，发现了不对劲，他就算真的醉了，也不可能抵制力那么差。“不过，幸好是这样，”欧凡的嘴角勾出嘲讽，“如果你真的进了欧凛的房间，结果一定会很惨。”

韩蔓菲愣了愣，点头。平心静气的想一想，欧凡说得对，欧凛脾气火爆，怎么可能随随便便让一个女人上了他的床。而且，欧凛的确干过把衣衫不整的女人扔出房间的事。前事消弭，欧凡与韩蔓菲相视一笑。欧凛并不同意欧凡的决定。“她犯了错，一辈子困在欧家是咎由自取。”

“换个角度，欧凛，你不觉得我应该感谢她吗？”

欧凡笑得云淡风轻：“没有她，哪来的越越，没有她，我岂不是什么都没有留下？至少越越，是我来过这个世界的证明。”

欧凛无语。他不赞同欧凡的说法，却也无法反驳。“可惜啊，什么都回不到从前了，若时间倒流，欧凛，我想，我会试着不再嫉妒你，我会放平心态，接受优秀的你，也接受平凡的自己。”

欧凛勾唇：“如果时间倒流，让我不那么优秀好了。”

欧凡滞了一滞，笑开。莫北北站在一边，看着欧凛与欧凡的背影，不禁湿了眼眶。这段时间每个人都不好过。欧凡的身体每况愈下，曲凤云迅速地衰老，丁姝更加沉默寡言。关于欧凡“死而复生”的事情，被欧凛压了下来，后来，欧凡闭门不出，也让流言渐渐淡了。出国回来的欧肖，吃了一惊。他不知道欧凡搬回到了欧家老宅，在大厅里见到欧凡，还以为是在做梦。还有，欧凡死气沉沉的样子，也是让欧肖吃惊的原因。“你，怎么瘦了这么多？脸色这么难看？”

这话说出口，欧肖又觉得不对劲，换了个说法道：“你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欧凡笑了笑，欧肖的毛病大概是改不了的。丁姝出来，见到欧肖问了一句：“欧肖，你回来了？”

欧肖点头，迎着丁姝走了过去，按照往常的习惯，这时候他会给丁姝一个大大的拥抱。可是紧接着，丁姝就转开了视线，看向欧凡道：“欧凡，晚饭想吃什么？我去准备。”

说着，丁姝摸了摸欧凡的额头，整理了一下欧凡的头发。欧肖震惊。他居然被无视了？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事情啊，丁姝一向都是只在意他的啊。看看欧凡苍白的脸色，欧肖瞪了瞪眼，好像也生不出嫉妒啊忿恨啊那些的，或许，欧肖劝慰自己，大概是因为欧凡病了丁姝才会这样吧。经过欧凡与丁姝身边，欧肖走了过去，丁姝都没有察觉。欧凡推开了丁姝的手，这迟来的母爱他不习惯。被推开的丁姝迟钝地尴尬了一下。欧凡得了绝症归来，就像一记重锤敲醒了丁姝。丁姝想起，记忆中，她对欧凡好像真的没有尽心尽力地尽到过一个母亲的责任。但现在，一切已经晚了。丁姝明白，这一切无法弥补，将来欧凡走了，她也会在愧疚中度过。几年前欧凡离开了欧家，除了伤心，丁姝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她想，虽然见不了面，但欧凡会活得很好，起码，会过上他想过的生活。现在，知道欧凡是真的要离开了，丁姝感受到了噬骨的伤心绝望。与丁姝有着同感的还有曲凤云。离家是一回事，离开人世又是另一回事，知道欧凡执意离开欧家，曲凤云愤怒不已，知道欧凡要死了，曲凤云的愤怒烟消云散，只剩下了黑发人要送别白发人的恐惧。欧凡的葬礼极为低调，几乎没有外人知道。但跟上一次只有欧凛伤心相比，是截然不同的。欧凡的葬礼结束之后，韩蔓菲带着越越搬离了欧家。离开之前，韩蔓菲表示，越越随时都可以回来看曲凤云和丁姝。曲凤云沉着脸：“别让我发现什么不对劲，你对越越有一点不好，我就立即把他带回来。”

韩蔓菲点头，这时候她不想和一个失去亲人的老人家计较。很快，韩蔓菲找到了新的工作，似乎又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模式。不一样的是，韩蔓菲不再像从前那样，拼了命地争取每一个机会，而是放慢了心态，尽量陪伴越越。葬礼的时候，方芳露了面。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方芳没有上前，然后，又默默地转身走了。欧凛和莫北北同时看见了方芳的背影。莫北北看了欧凛一眼，欧凛握住了莫北北的手，两个人什么都没有说。几天之后，莫北北病倒。欧凛急的不行，莫北北却不在意：“可能是感冒了。”

欧凛道：“有这样感冒的吗，没有发烧，没有咳嗽流鼻涕，没有头痛嗓子痛，只是睡不醒？”

莫北北懒洋洋的：“我就是这样的呀。”

“还是去医院。”

“不去，我睡一觉就好了。”

“睡一觉？莫北北你都睡了几天了？”

“再睡一下嘛……”争论的结果，是欧凛把医生叫到了家里。医生的表情很古怪，看了看欧凛和莫北北，小小声地咕哝了一句。欧凛没有听清，忍着脾气追问道：“什么？”

医生一凛，大着胆子清清楚楚地说道：“不如买个试条看看？”

试条？莫北北疑惑，欧凛脸色白了一下，紧接着又红了，眼里冒出星星，把医生送走了。说是去送医生，欧凛却半天不见人影，待莫北北迷迷糊糊地又要睡着的时候，欧凛回来了。莫北北被吵醒，勉强睁开眼，看着欧凛想伸手又不敢的样子，有些好笑。“起来，你去卫生间。”

“我不要去。”

莫北北拒绝，她没有要上厕所的感觉啊，去卫生间干什么？“你要去。”

欧凛固执地说着，似乎是小心翼翼地把莫北北拖了起来。莫北北糊里糊涂的，只觉得手里被欧凛塞了个什么东西。无奈地看着欧凛关了门，莫北北抬起手，呆住。欧凛给她这个干什么？医生的话在耳边响起，莫北北明白了什么，突地一下，心脏加快了跳动。不会吧？不可能吧？莫北北足足呆了三分钟。直到欧凛在外面敲门，莫北北才想起应该干什么。被欧凛催的不行，莫北北急急走出了卫生间。欧凛的手掐住莫北北的手腕，眼冒问号。“还要等一等。”

莫北北道，看说明是还要等五分钟的。“怎么这么久？”

“……”这么一闹，缠了莫北北好几天的瞌睡虫倒是飞走了，虽然仅仅只是五分钟，莫北北和欧凛却大眼瞪小眼，好像等了很久似的。时间到了，欧凛跳起来却又站住，往前挪了一步又停一停，搞得莫北北的心一跳一跳的。莫北北想，她大概永远也忘不了那一瞬欧凛的表情。呃……无法形容。如果非让莫北北找一个词来形容的话，莫北北想，只有一个，那就是，“鬼畜”。欧凡的葬礼刚过，马上举行婚礼不合宜。莫北北也不想太匆忙，再说，她现在时时刻刻都在犯困，每一分钟都想睡觉，实在打不起精神来干别的。欧凛老调重弹：“最好是双胞胎，一男一女，等我们婚礼的时候做花童。”

莫北北翻白眼。去医院检查，莫北北松了口气，她的肚子里只有一个宝宝。欧凛仍然兴致勃勃，“什么都好，只要是我们的孩子，什么都好。”

这消息冲淡了欧家老宅的愁云惨雾。曲凤云和丁姝重又振奋起来，竟然可以两个人坐在一起商量着买婴儿用品，以及学习关于照顾孕妇婴儿的常识。按照曲凤云的吩咐，丁姝一天给莫北北打三个电话。一般情况下，莫北北只接一次，因为她在睡觉。丁姝表示忧心，曲凤云瞪丁姝：“医生都说了，每个人体质不一样，这也是正常的孕期反应。”

一个月后，莫北北的睡眠时间恢复了正常。于是曲凤云和丁姝会不按时间，不按规律地杀到欧宅，监督莫北北的饮食。莫北北成功地胖了。看着曲凤云和丁姝欣慰的眼神，莫北北恶寒。幸福来得太突然，她还没准备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