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都好, 盼你也好。】 林随意盯着手机看,咨询台的护士提醒他:“小哥哥,你朋友从诊疗室出来了。”
“嗯?哦好, 谢谢您。”
林随意收起手机, 他在等候区坐着等楼唳, 跟前有根圆柱挡住了视线,他没看见楼唳从诊疗室出来, 楼唳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 林随意小跑到楼唳面前,先看过他的手确定都包扎好了, 他才唤了声‘楼先生’。 楼唳看林随意脸上带笑:“我受伤你好像很高兴的样子。”
林随意冤枉啊, 他要是真高兴就不会耍赖让楼唳去包扎伤口了。他急急解释说:“等您的时候,我给叔叔发了一条短信。”
楼唳似乎对这个话题并不感兴趣,他向护士问了二号住院楼的位置后就朝着那个方向去。 林随意也看出楼唳不想搭理自己,他应该老实跟着楼唳去找朱月的, 可他身边也没别人, 就一个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楼唳。 但林随意心情很好,他太想分享自己的喜悦了。 “楼先生, 叔叔回我了。”
林随意在楼唳身后说。 楼唳摁下电梯键, 等电梯的空挡看他一眼:“他以前不回你?”
“也不是,很少回,尤其是我辍学后, 他就不怎么理我了。”
林随意猜测道:“应该是觉得我烂泥扶不上墙不想理我。”
“你开了店, 当了老板, 算什么烂泥。”
楼唳语气淡淡。 林随意权当楼唳在安慰他,“但今天叔叔回我了。”
叮—— 电梯到达一楼, 这个时候还早, 不是探病的高峰时间, 电梯里也没有人。 楼唳率先进去,林随意紧随其后,他问:“楼先生,朱月在几楼?”
“六楼。”
等林随意去摁下相应楼层,楼唳从身后把林随意扫量过后才启唇:“回了什么这么高兴?”
“回什么不重要。”
林随意扭头过来,眼睛弯弯得都是笑意:“重要的是叔叔愿意理我了。”
林随意从楼唳的表情来看,楼唳显然是不理解自己的高兴,他开心地解释道:“之前叔叔不理我,我很惶恐,总觉得我辜负了叔叔的栽培是一个十恶不赦的白眼狼,他现在愿意理我,我就还有证明的机会。”
楼唳十分不理解:“证明什么?”
林随意说:“开餐馆还是有前景的,我是可以挣钱报答他的。”
楼唳:“……嗯。”
看楼唳兴致缺缺的模样,林随意见好就收不再说话,但眉眼和唇角都是弯弯的。 ‘叮’的一声,电梯到达二号住院楼六楼。 林随意本想问楼唳知不知道朱月具体所在的病房,但见楼唳抬腿离开且有目的地往前去,他就赶紧跟上。 朱月已经从ICU病房转到了普通病房,她很早就脱离的危险,只是一直昏迷着没能醒来。 守着她的朱母按照医生叮嘱给朱月揉腿揉手,摁着摁着,朱母很明显地感觉到手里握着的女儿的胳膊动了下。 朱母浑身都僵硬了,她连忙将女儿的手握在手心:“月月?月月。”
连着呼喊几声,却没能把女儿唤醒,朱母忍不住流泪,把刚才的发现当做了自己的幻觉。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被敲响。 朱母以为是医生查房,走去开门的途中赶紧抹掉眼泪:“医生,我女——” “你是?”
朱母收住话头疑惑地看着门外。 门外是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朱母开门后,女人摘下墨镜,拿出一张名片,名片下还叠放着一张卡片,一并交给了朱母。 “阿姨,我是小月的朋友。”
女人朝病房里面看了眼。 朱母警惕地挡住女人的视线,朱月刚上大学,而门口的女人穿着成熟,俨然是社会人士。 女人也不介意:“卡里有二十万,算是我做朋友的一点心意。”
朱母茫然地看她一眼,她这才低头去捣鼓名片,随后发现名片下是一张银行卡。 “阿姨你别担心,小月很快就会醒来。”
女人说:“我能在病房里等她醒吗?”
朱母倒不是看中钱,是女人的那句‘小月很快就会醒来’说到了朱母的心坎,朱母想了想让开了位置。 女人便走进病房。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病房,病房里有三张病床,好在两张病床暂时未有病人,她坐在靠近朱月的那张床,盯着朱月看。 朱母削了苹果给女人,女人推拒了,朱母只好将苹果放置一边。手上沾到的果汁,她就再衣服上擦了擦,随后把女人给她的名片和银行卡都还了回去:“姑娘,这我不能要。”
女人也不接执意要给:“你收下吧,小月之后的治疗都还需要钱。”
“不行不行。”
朱母也执意要还:“我们哪能要你的钱。”
“小月伤了腿,之后康复会花不少钱,阿姨,你难道想要小月成为残废吗?她还小,未来的路还很长,你让她将来怎么生活?”
女人轻声质问。 朱母一下就顿住了,她磕磕巴巴地说:“我和小月他爸准备把家里的房子卖了。”
女人道:“卖了房子然后呢?小月醒来后你们住哪里呢?阿姨,你收下吧。”
朱母终是犹豫起来,手里的银行卡变得沉重,沉重得拿不起,也就还不回去了。 “吃橘子吗?”
朱母问。 女人这才点头:“麻烦了。”
朱母剥了橘子皮,正要交给女人,忽然一声:“妈……” 很微弱,朱母如遭雷击。 她猛地抬头,看见女儿正看着自己,朱母忙扑上去,喜极而泣:“小月!小月!妈妈的小月喔,妈妈的小月终于醒了。”
“阿姨。”
女人提醒道:“是不是得叫医生来看看?”
朱母忙点头:“对对对。”
她只好麻烦女人:“麻烦您帮我照看一下,我去叫医生。”
女人看了眼床头的呼叫铃,也是朱母情绪太激动忘记忽略了这一点。女人站起身,挡住呼叫铃,“好的,你去吧,我照顾小月,刚好我有话要对小月说呢。”
“麻烦了麻烦了。”
朱母风一般冲出去找医生。 朱母出去一会儿,朱月的意识才完全归拢,她看见女人,惊了一下:“宁……宁宁姐?”
宁宁开门见山:“我给了你妈二十万,你妈也收下了,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你,你应该不会拒绝我吧?”
朱月瑟缩一下:“你想问什么?我……我什么都不知道的。”
宁宁根本不相信:“你妈都准备为了你卖房子了,你要是心疼他们,你只要张嘴说两句话,这二十万就是你们的了。”
不管朱月答应还是不答应,宁宁问:“你在山里看见了什么!”
朱月知道宁宁就是为这事来的,她低着头:“山里没有什么的……真的。”
“怎么可能没有?不然那无赖都怯的解梦师怎么会用清醒约章交换让你帮忙。你一定看见了什么东西,只要你告诉我,这二十万就是你的。”
病房门没关,有一阵脚步从门外而来,宁宁语速极快地说:“你这孩子怎么不知道为亲人着想?卖了房子你们住哪里?拖着你残废的腿跟你爸妈蹲大街睡天桥吗?!朱月,你快告诉我,你看见了什么,你不想说那你点头就行,是不是应朝霞怀孕了?”
宁宁是娱乐记者,最近应朝霞推了不少通告和本子待在家里不敢出来,做狗仔的鼻子都灵,猜得到这是一场大新闻。 只是应朝霞居住的地方安保很好,他们这些人根本进不去,千方百计好不容易混进小区,应朝霞的家里却总是拉着厚重的窗帘,他们这些人蹲守好几天都不见应朝霞拉开窗帘的。 久而久之,同行也都接连放弃,只有宁宁坚持下来了。 宁宁知道,应朝霞家里肯定有料!这个料如果挖到手,就算是转卖给应朝霞或者直接发布都是稳赚不赔的,这个收益不可估量。哪怕她现在花出去二十万,四十万都不亏。 看朱月没点头也没摇头,宁宁急了:“不是怀孕吗?圈里人说她养小鬼,那她是不是养小鬼了?你在山里看见的是不是小鬼,那位解梦师没办法解决,所以找你去帮忙!”
看着朱月油盐不进的样子,宁宁都想上手了,她憋着气说:“你是嫌二十万不够?”
“四十万。”
宁宁说:“我给你四十万,你只要点个头就好。”
只要朱月点头,这就说明圈内传言不是空穴来风,她就有了继续摸查的方向。 “别问了!”
朱月受不了了:“我不会告诉你的,我也不能告诉你。”
哪知宁宁却笑起来:“果然是养小鬼了吗?”
朱月愣住:“我没这么说。”
“那你说你在山里看见了什么。”
朱月到底只是一个涉世未深的学生,宁宁有自信能够拿下她:“如果你不说清楚,我就只能认为应朝霞是养小鬼了。”
见朱月不吭声,宁宁说:“谢谢你告诉我。”
朱月看着她,哽着声音:“我没有……” “你好好休息,我就往着应朝霞养小鬼做文章了,这二十万你还是收着,毕竟是你向我透露消息。”
宁宁拿起包佯装要走。 “我没有!”
朱月吼着,宁宁也停下脚步,转头过来对她说:“你不想我诬蔑应朝霞的话,就把你在山里看见的告诉我。你别觉得有负担,身为公众人物,本来就要承担被大众瞩目的风险,又想赚钱又不想要风险,世界上哪里有这种好事。有一句话是‘欲戴皇冠必承其重’,你是大学生,你应该知道这个道理吧。”
宁宁朝外看了一眼,估摸着外面脚步即将抵达病房,她说:“我给你妈妈留了名片,你刚醒来,你先好好休息,之后再找时间联系我就成。不过嘛,得尽快,我没有那么多耐心。”
感觉自己是拿捏了朱月后,宁宁才是真的要离开。 她知道朱月为什么不敢说,猜也猜得到是那位解梦师对朱月说了什么。也无怪朱月会言听计从,那是连那个无赖都拿捏得住的主儿。 宁宁这么想着,哪知刚走出病房,迎面就撞上这位主儿。 宁宁:“……” “要走……要走了吗?”
朱母带着医生也在同时刻到达,本来她是着急去看自己女儿的,但毕竟宁宁也自称朱月好友,还要帮助他们,朱母只好停下脚步问了一嘴。 “嗯。”
宁宁戴好墨镜:“阿姨你们忙,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
“慢走啊。”
宁宁绕过楼唳和林随意,走入医院走廊往着电梯的位置走去。 朱母这下无暇在意又来了两个陌生人,她忙着和医生进入病房去给朱月做检查。 林随意朝着宁宁的背影看了眼,心里有些焦急。 楼唳担心的不错,梦境里的记者果然来找朱月了。 “抱歉。”
林随意有些慌张:“是我耽误了时间。”
他和楼唳原本应该比宁宁先到,但是他拉着楼唳去处理伤口,这被宁宁捷足先登。 楼唳说:“早一步晚一步没太所谓,她总会来这么一趟。”
理是这个理,林随意还不免担心。 他不觉得朱月会透露在梦里看见的应朝霞的秘密,只怕单纯的朱月会被套话。 “如果她有收获,不会舍得离开。”
见医生已经给朱月做完检查,楼唳这才踏足走进病房,林随意还在犹豫要不要敲门,他想了想还是敲了两下门。 朱母的心思全在自己女儿身上,虽然林随意的敲门制造出了一些响动,她也只是转头看了一眼就急急地向医生询问女儿的情况。 “没什么问题。”
医生把笔放入口袋里:“待会儿再做一个全身检查。”
朱母连忙点头:“好的,谢谢医生。”
“月月啊,感觉怎么样?”
朱母抹去朱月脸上的眼泪花:“怎么哭了,有哪里不舒服吗?”
朱月低低啜泣了一下,她抬头正要对朱母说什么,赫然看见不远处的楼唳,想到在梦里的经历,她不由瑟缩了一下。 朱母见此这才朝着楼唳打望,楼唳的气质绝非常人,让人自然而然想要敬而远之。可楼唳吓到了女儿,朱母也不惧,厉声问道:“你们是什么人?”
林随意赶紧:“阿姨您好。”
“妈。”
朱月见到林随意才没那么害怕,她拉了拉朱母的袖子,解释道:“他们是……好人。”
朱月这话就表明她与来人相识,朱母疑惑地看着朱月,不知道朱月是从哪里认识的这样的人。 朱月道:“如果不是他们,可能我就再也醒不过来了。你先出去吧,他们应该有事要对我说。”
朱母本有些犹豫,朱月催促:“你先出去嘛!”
“好好好。”
朱母再不放心也只能暂时出去,她没有把门关死,是想听一听病房里的谈话内容。 楼唳丢给林随意一个眼神,林随意去把门关上,关上之前他对朱母说:“不好意思啊阿姨,是机密来着。”
朱母愣了愣:“哦好。”
林随意这才把门关上。 朱月等林随意关好了门,她才泪眼汪汪地看着林随意:“随意哥,刚刚宁宁姐来过。”
“遇上了。”
林随意赶紧问:“你没透露吧?”
朱月哽咽着把方才所发生的告诉了他们:“她就是逼着我,我明明不是这个意思的,我没有说应朝霞养小鬼。”
“没事的,别怕。”
林随意松了口气,安慰道:“她手里没有实料是不敢乱写的,不然她早就发表了,也不会花钱让人带她入梦,她只是在吓唬你。”
朱月微怔:“真的吗?”
“嗯。”
林随意抽出两张纸巾交给朱月,随后扭头看楼唳:“对吧,楼先生?”
朱月期冀地看向楼唳。 楼唳这才说了进来病房后的第一句话:“你后期的治疗费用我会给你。”
朱月没想到楼唳会说这个,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抿出味,脸色一白:“我知道做人的底线,我不会因为钱就乱说话的,您不用收买我。”
“清醒约章没有奏效。”
楼唳语气淡淡:“所以治疗费用是你愿意进山的交换,我不欠人情。”
朱月愣住。 林随意偷瞄楼唳一眼,越看楼唳越是好看。他越发肯定相由心生,楼唳果然是天下第一好来着,既帮应朝霞解决了秘密泄露的隐患,也帮了朱月。 虽然人冷,说出的话也冷。 楼唳道:“下次她再来,可以直接赶走。”
朱月看看林随意,林随意疯狂点头:“对,听楼先生的准没错。”
说完林随意给朱月留下了自己的手机号码:“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不用客气。”
…… 今天的事就算办成了,唯一意外就是楼唳受了伤,还有就是楼唳的车被撞了。也不知道车被撞得严不严重,林随意正想去车尾看看情况,楼唳唤住他:“林随意。”
“嗯?”
林随意站住脚。 “我的药忘记拿了。”
楼唳说。 林随意主动请缨:“在哪里,我去给楼先生拿。”
楼唳本想说‘还没去药房拿’,话到嘴边又改成:“不记得了,你多找找。”
林随意没有丝毫怨言:“好。”
他转身就去给楼唳找遗忘的药,楼唳又唤住他:“如果找不到,就算了。”
“一定能找到的。”
林随意道:“又下雪了,楼先生您去车上等我吧,我很快就回来。”
楼唳不再说话,他并没有去车里,而是站在原地注视着林随意的背影。看着林随意飞快跑进医院建筑,他仍旧伫立着。 视野里,医院飘着青色雾气,那是阴气的表现。 随后,楼唳低头拨弄手里的和林随意同款的符箓,驱邪符箓驱鬼邪哪有驱阴气的说法,只是不让邪祟靠近林随意而已,林随意该沾到多少阴气一点儿也不会少。 林随意在医院找了一圈都没找到楼唳遗落的药,没办法他只好去药房重新取了一份。 气喘吁吁地拉开车门,林随意对楼唳晃了晃药:“楼先生,不好意思,让你等久了,我没找到药,只好重取了一份。”
随后他才坐上副驾,低头摆弄着药。 楼唳看他一眼,看见林随意小心地把内服和外敷的药的服用使用说明放在最明显的位置,随后把塑料口袋的两个耳朵系成一个节。 而这人身上也冒着泛着点点的幽绿,看来这一趟沾到不少医院的阴气。 发现楼唳在看自己,林随意没发觉他是在打量自己,反而担忧地问:“楼先生,你手伤了还能开车吗?”
傻子。 楼唳在心里评价。 他开车,因完成了自己要做的事,而来的路上汽车追尾让林随意受了惊吓,回去的路途他将车开得很稳。 ——至少林随意没有去拉车顶拉手了。 回到金花街,林随意先把楼唳送回108号店铺。好在隔壁老王昨晚没睡好,伏在货柜上打瞌睡,并没有看见他,不然就得拉着他问东问西。 送回楼唳,林随意才赶忙回去自己的随意餐馆开店。 他抓紧炒了两道素菜,早上出了事故,楼唳还没吃早饭呢。 炒好之后,林随意就半拉卷帘门把饭菜送去108号店铺了。 他送完了餐才回来继续开店,今天的生意不错,林随意忙得团团转转。等他结束一天的辛苦劳作,再打扫了餐馆,回去家里快晚上十一点了。 他早上洗过澡,犯了懒只简单洗漱后就躺到床上。 知道自己会做春梦,林随意闭眼前喃喃一句:“不好意思了,楼先生。”
今晚又要在梦里冒犯您嘞。 林随意睡眠挺好的加之又忙碌一天,后脑勺沾着枕头就呼呼睡去。 他也清醒自己在做梦,但是今天的梦好像有些不一样。之前的梦里直接就是一张大床,今天的梦不再是了,他看到了‘前戏’。 雪天,一个无人问津的路口。 襁褓里的婴儿早已无力啼哭。 虽然林随意清楚自己在做梦,可他还是急匆匆地上前。 天太冷了,成年人都冻得瑟瑟发抖更别提一个孩子。 等他奔跑着上前,忽然瞥到路口迎面来了个人。 一个高大的男人,男人比他先要抵达,蹲身抱起了遗落的孩子,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拂去孩子面上的白雪。 林随意呆呆地望着这一幕,他的记忆里并没有经历过这一幕,可一种熟悉感冲上了他心头,尔后林随意蓦地想起来,福利院的阿姨对他说,他是在雪天被捡到的。 “叔……叔叔?”
林随意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联想到了这里,这个荒诞大胆的猜测一经问世马上得到了他心中肯定。 愣了大概十几秒,见男人抱着孩子要走,林随意下意识就追了上去。 “请等等。”
情急之下,林随意从身后一把拉住男人的手。 男人因此停住脚,慢慢地朝他转身…… 早上醒来,林随意没敢乱动,就怕打扰了自己回忆梦境的思路。可如何绞尽脑汁,林随意就只记得抱起婴儿的男人朝着他转头过来,不知是他逆着光还是风雪晃了眼,林随意没能看清他的面容。 再后面又和以前一样,一张大床,一个不穿衣服的楼先生。 林随意估摸着是昨天跟着楼唳去了医院的缘故,他身上还是沾染到了阴气,因此就多记下了梦里的一些内容。 他肯定自己的梦也是庞大的,只可惜他只记得两帧画面,其他的一概不知。 确定自己是无法回忆完整梦境了,林随意才起床。 拉开窗帘,玻璃窗上覆盖一层白茫茫的雾气,林随意打开窗让室内通风,也好让冷风带走昨晚春梦留下的旖旎。 今天得去农贸市场买食材,林随意抓紧时间洗漱,抓紧时间给自己和楼唳做了早餐。 他边走边吃,走到108号店铺把最后一口蒸饺也塞进嘴里,然后去撩108号店铺的门帘。楼黎在门口等着他,林随意把早餐交给楼黎,想了想问:“楼先生的手好些了吗?”
“不太好。”
楼黎耷拉着脸:“我不会换药。”
林随意试探着说:“那我中午送餐时来给楼先生换药?”
楼黎一下开心起来,接过林随意递来的早餐:“好啊!”
林随意去忙他的餐馆事业了,到了午间,他又带着午餐去108号店铺。他想着要给楼唳换药,就去的有些早。 到了的时候,看见108号店铺门前停着一辆车。 昨天楼唳让人开走了车去维修,这辆车应该不是楼唳的。林随意盯着车看了两眼,估摸着108号店铺来了客人。 楼先生可真忙啊,林随意想。 他没敢去打扰人家,想着等楼唳结束再进去。可等了好一会儿都不见有人离去,林随意只好透着门帘呼唤楼黎。 他不能一直等在这,随意餐馆还有客人。 好在楼黎一呼即应,撩开帘子来了。 林随意不好意思地把午餐交给楼黎:“我晚上再来给楼先生换药吧。”
楼黎也没无理取闹,应了下来。 傍晚时分,林随意又去了108号店铺,车竟然还停在外面。就在他以为自己又会等上一会儿的时候,终于有人撩开帘子出来。 是应朝霞和她的经纪人。 林随意忙走开了一些,给出来的两人让出位置。 应朝霞与他擦肩时,停了下来。她转头看着林随意,“你……你就是林随意吗?”
林随意困惑地看着应朝霞:“是我。”
应朝霞状态要好些了,她问:“前一晚是你给我打电话吗?”
林随意点头。 应朝霞由衷:“谢谢你。”
那通电话太及时了,没有那通电话应朝霞甚至不敢去想象会发生什么。她拿出一张卡,递给林随意:“我的一点心意。”
林随意惊了,忙摆手:“不不不,不必了。”
“你帮了我。”
应朝霞说:“请你一定收下,不然我心里……” “听楼先生说,是你提议打电话给我。”
是了,以楼唳高高在上的姿态怎么会主动联系这些求着他解梦的人。她把银行卡硬塞到林随意手里:“钱不多,只是代表我对你的感谢,如果不是你,就算解了梦我也活不下去了,你是我的恩人。”
应朝霞说的虔诚,可林随意哪敢收这个钱,他的账目单笔收入都是十几块的饭钱。 “收下吧。”
楼黎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她催促:“楼先生还等着你给他换药呢。”
应朝霞道:“那就不打扰你们了。”
应朝霞和经纪人开车离去,林随意只能局促着捏着手里的卡。 “卡里只有十万。”
楼黎带着林随意进门,开口道:“应朝霞本来要给你更多,楼先生知道你不敢收,才给了你这个数。瞧你这出息。”
林随意确实只有那么点出息,他觉得十万也很多了,拿着银行卡他都觉得烫手。 去了店铺里,林随意先去给楼唳换药,他没注意到楼黎每次都神出鬼没,出来的快消失得也快。 会客厅里静悄悄的。 楼唳看了看林随意专心的模样,开口道:“楼黎说你中午在门口等了很久,怎么不进来?”
林随意正往楼唳伤处擦药呢,闻言抬了抬眸:“我以为楼先生在忙,不敢打扰您。”
“她待这么久是请我帮她解决小鬼。”
楼唳说:“你若是进来可以听讲,好过在门外罚站。”
涂好了药,林随意这才直起身子,他没解释自己也不知道是应朝霞来了,只问:“楼先生帮了吗?”
“嗯,给了她一张符。”
楼唳说:“小鬼是她亲自请来的,没有用完人家就扔的道理,给她一张符,不让小鬼阴气缠身,之后再慢慢送。”
说到阴气缠身和符箓,林随意想到了昨天楼唳给自己的符箓,好像……作用不大,他都能多记下一些梦境内容了。 楼唳睨他一眼,猜到了林随意心思却没回应,只暗示道:“每一场梦都是经验,你的梦已卖于我,经验多了,若能记下自己的梦,也能解梦。”
林随意没多想,误以为:“又要入梦了吗?”
楼唳:“……” 他两次暗示,一次暗示林随意无论何时都可以直接进出店铺,外面天寒地冻,不知道冷吗? 二次,暗示林随意没事可以去琢磨自己的梦。 两次林随意都没听懂。 楼唳冷冷吐字:“生意不好做,半年有个大单就不错了。”
林随意琢磨楼唳说的‘大单’。那国字脸的梦好解,楼唳动动嘴皮子就入账两百万,那要入梦的梦,恐怕价格是他这种市井小民难以想象的。 “挺好的。”
林随意道。 他是一个知足的人,手里的十万块都觉得满足。没有‘不嫌钱多’的想法,他只是觉得梦境凶险,能不入梦最好,那些小单子也足够很好的生活了。 比起钱来,还是性命最可贵。人若没了,再多钱也无济于事,毕竟钱买不了命。 林随意当真信了楼唳的半年接一大单。 哪知道这天过后的一周,108号店铺又来了大单。 他正好去送午餐,他前脚进去,后脚就有个胖胖的中年男人滚皮球一样滚进108号店铺。 “楼先生,楼先生,求您救命!”
这中年男人扑在楼唳的流水桌前,惊得桌上水渠里的小鱼落荒而逃。 楼唳不喜与人近距离接触,就算隔着一个流水桌也不行,他冷淡地看着来人。 那人在楼唳冰冷的目光下一个激灵反应过来,介绍人有对他说过注意事项,其中重中之中就是不要离那位解梦师太近。 那人退回坐在椅子上,连忙道歉。他太急了,招呼没打就来到这里,没做到该有的礼仪。 楼唳看林随意一眼:“你留下。”
林随意隔着中年男人一把椅子坐下。 等林随意坐好之后楼唳才问:“梦了什么。”
林随意瞥到楼唳在问话的时候,手里已经捏了三枚铜钱了。看样子,楼唳已经提前猜到这是一场不太好的梦境。 中年男人见楼唳愿意问话,忙说:“我梦见我好像偷了什么东西,又好像不是偷,那东西好像本身就是我的。我很怕这东西再被他们找到,我就藏起来。但还是被找到了,我被带到一条船上,船要沉下去,我一直呼救可没人救我。”
楼唳问他:“舟是什么舟,船要沉,沉还是没沉?”
这又是细节,中年男人哪记得,他脸上的肉都在哆嗦跳动:“不……不记得了。”
林随意在旁边听着,没有足够的细节难以解梦,硬解也会不准,看来又是需要入梦的梦境。 这段时间他空下来就在看书。 他记得书里有解,梦舟沉水底,此大凶之兆,凡梦此者,往蹇来连,木浮水泛,有凶无吉。① 如果男人梦到的船真的沉了底的话,以《梦林玄解》来看,他的梦会比应朝霞的梦还要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