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都是一剑。杀轩辕明只用了一剑;斩轩辕宏峰的手,只是用了一剑;斩轩辕鸿运的手,还是只用了一剑!所有的人,都把目光落在了那具尸体,那两条抛飞跌落的手臂上,很整齐的,向后颤退了一步。这徐九,剑庭全崩、境界全无,为什么?凭什么?!惊惘,占据了轩辕宏峰的整张脸;压抑不住的哀嚎,冲出了轩辕鸿运的那张嘴。“你……你……”轩辕鸿运,捂着鲜血淋漓的肩头,惊骇的看着徐九,连连后退。“你……你……”生死台上的轩辕宏峰,僵硬的转头看着徐九,说不出话,只剩身后的那道冲天剑光,还在无能张狂。“九哥哥……”徐芽,转身看着身后提剑的徐九,眼中很明亮。“轩辕明的一条命,你的一只手,我已经拿到了。”
徐九震了震手中剑,震散了剑上血迹,向轩辕宏峰说道。他向轩辕鸿运道:“还多赚了你这条老狗的一只手,这一场生死台决斗,很不亏。”
“只是……”徐九转头不转身,回头看向生死台上的轩辕宏峰,看着轩辕宏峰身后的那道冲天剑光。只是什么?只是很遗憾,他刚才很有贪欲,对轩辕宏峰的那把剑很有食欲,想吞了那把剑,但剑妈的声音,却阻止了他。剑妈说:轩辕宏峰的那把剑,剑力太混杂,并不精粹,食之难咽,更无多益处。剑妈说:他要吞,就吞了那把盘吞山杀力最大的剑!徐九侧了侧头,将目光,落在了高处,轩辕宏峰府邸的方向。“你怎么可能?!”
这是轩辕鸿运压抑的哀嚎中,惊惘的不可置信。“这怎么可能?”
徐九没有回头看他。徐九说了句所有人都听不懂的话。他道:“因为,我把剑山吃了个通透。”
是的,在铁匣中,徐九没有吃完那座剑山,也不可能如此快的吃完那座剑山。但他尽可能的吃得很撑,将那座剑山的山底,吃了个通透对穿的洞。“只是……”又只是什么?徐九有些皱眉,有些可惜——只是可惜,他现在吞剑体魄才初境,吃了那么多剑,却不能短时间消化那么多剑力。他只能将那些剑力蓄积在周身,然后宣泄在剑上,浪费在了对轩辕明的那一拍,对轩辕宏峰和轩辕鸿运的分别一剑上。且徐九本以为弹动手中的剑,弹出那种颤动翁鸣,会是很轻松的事,却没有想到,要让锈迹斑斑的剑震动出翁鸣颤响,对剑力的消耗也是如此巨大。那种以剑“一步千里”的诡谲,消耗也是同样的不小。轩辕宏峰最初的猜测是对的,徐九并没有什么“地阵师”的手段,徐九“一步千里”就是因为那把剑。以剑妈的话来说——那把剑之所在,便是徐九的身之所在。——也就是,那把剑在哪里,徐九的人,便可突然出现在哪里。只是,徐九现在还不能真正的使用那把剑,“一步千里”,现在最多不过“一步十数丈”。“走了丫头,回去,给少爷煮一碗酸辣汤!”
徐九收回目光,说道,“不,少爷高兴,煮两碗酸辣汤!”
“嗯!”
徐芽,狠狠的点头。“哦,等等。”
徐九向前一步,人群惊退。徐九却又停下了脚步。徐九再次伸手入怀,再伸手出怀,这一次,他从怀中的布囊中,扯出了九张纸。“很巧。”
徐九说道:“我在废墟中,随手捡了一件衣袍,便就是这件衣袍。”
“很巧。”
徐九说道:“这件衣袍中,有轩辕明的娘控诉轩辕宏峰老狗的那封血书。”
他道:“同样巧,这件衣袍中,还有着这九张纸。”
那九张纸,是什么纸?那纸上,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字,末尾,有徐九的落笔,更有盘吞山周,十二峰中九峰山主的落笔,其中一张纸上,就包含有轩辕鸳的名字。那是九封婚书。“你们,之前想退婚。不行。”
徐九道。“因为,要退婚,也只能是我来退。”
徐九道。徐九扬手,将那九张纸,横洒,一剑崩碎。他的目光,划过了人群中轩辕鸳的那张好看的脸,他道:“现在,我徐九,休了你们。”
徐九,从满天的纸屑中走过,头也不回。不,徐九还是回了头。徐九,在人群外停步、回头,看了一眼所有的人。如之前有人向着他鄙夷吐了一口痰,他向着所有人“呸!”
了一声。他没有开口骂,他只道:“你们所有人,都是‘轩辕明’!”
都是轩辕明?什么意思?很灵犀通透,所有人都明白了这句话的意思。——所有人,他们所有人,都像轩辕明一样,都是废物!包括轩辕鸿运,包括轩辕宏峰。然后,徐九开口骂了。徐九想起了自己在铁匣中骨山上拔剑的最后一幕的咒骂。他看向生死台上死不瞑目的轩辕明,看向惊惘得都忘了去捂住肩头的轩辕宏峰。他道:“轩辕,我操你祖宗!”
只提了姓,没点名。这不止是骂了两个人,这是骂了整个盘吞山,以及盘吞山周十二峰,所有人。但,没有人敢愤怒出声,因为,他们还在惊惘、震骇,以及恐惧。因为,没有人能再看透徐九的身体,没有人能猜测,徐九当下的诡谲强大到底是有多强大;因为都是一剑,杀轩辕明,斩轩辕宏峰和轩辕鸿运的手,也是一剑。徐九,转头下山,狂放无忌。“徐九——!”
良久,生死台周嘈杂,来自轩辕宏峰的一道凄厉咆哮,震动了整个盘吞山。“我轩辕宏峰此生,誓杀你!!”
轩辕宏峰站在生死台上,赌咒发誓。“九哥哥,为什么不杀了那轩辕宏峰?”
徐芽听着那道滚雷般的凄厉,回头看了一眼生死台的方向。徐九下山,并不是真的下山。他回到了坍塌的徐府,坐在了一面摇摇欲坠的断墙下。徐芽在他的身前,用半口铁锅,熬着酸辣汤。如徐芽所说,徐九那一剑,的确能杀了轩辕宏峰,但徐九并没有这么做。因为,活着才是煎熬。让轩辕宏峰这样活着,看着轩辕明死去,看着自己的那条断臂,想着那艘剑舟,想着那差一点就能够攀附的天遮穹苍洲的穹苍楼,恨着徐九,却又无可奈何徐九,才是轩辕宏峰最大的痛苦。才是徐九,最大的畅快。二来,十多年来徐九隐隐猜测,这盘吞山,可能并不只是有轩辕宏峰和闭关的轩辕煌天,或可能还有着一众藏在背后的,不出世的人。曾经的轩辕煌天,如今的轩辕宏峰,有可能只是明里掌管这座盘吞山的人,不出世的那些人,才是这座盘吞山真正的主人。而那些人,或许都没有剑井,但却很有可能比轩辕煌天还强大,至少,是与轩辕煌天一般强大。徐九没有杀已身为代山主的轩辕宏峰还好,若是杀了,则很有可能引得那些人出手。有着天诛剑在天穹“护着他”,他倒是不会死,但若那些人要伤他、残废他,或者是斩了他的双手双脚,却大可以做到。“你的猜测是对的。”
吞妈的声音,肯定了徐九的怀疑。吞妈道:“就在你刚才一剑斩向轩辕宏峰的时候,我感知到了这盘吞山顶的某处,泄漏了一缕气息。”
吞妈道:“那缕气息疯涌而出,就像是推开了一道‘门’,我感知到了‘门内’,有着十数个境界在那轩辕煌天之上的人。”
她道:“你当时若是真一剑杀了那轩辕宏峰,此时,你多半已经再一次成为了一个废人。”
吞妈说罢,妖魅的眼中,有着意外,然后惊奇,最后讥笑。她道:“倒是意外,那群人躲得如此之好,也不知是用了什么手段禁制,连我都没能感知到他们的存在。”
她道:“倒是惊奇,没有剑井,本该跌境的他们,竟也想出了这般另辟蹊径的办法,强行维持了境界的稳定。”
之前,是感知不到那一群人,眼下,那道“门”开了一刹那,吞妈就将“门内”的所有人,感知了个通透。所以,她最后讥笑。她道:“只可笑,没有剑井就是没有剑井,再怎么另辟蹊径最终都无济于事,永远都不可能真正的再进一步,永远都只能这样躲着。”
“另辟蹊径?躲着?”
徐九问道。“嗯。”
吞妈“嗯”了一声,挑了下眼帘。说道:“那群人的剑庭之中,凝聚了一些类似于‘丹’的东西,有些像‘剑丹’,但却不是剑丹,妄想以此来代替剑井。”
“至于躲着嘛。”
她道:“那些人不甘跌境,妄想更进一步去突破那道剑障,但又没有把握去突破那道剑障,便只有躲着。”
她道:“不然,更比那轩辕煌天顶到了那道剑障的他们,一出现,‘剑劫’就会落下,他们就只有身死魂消。”
她最后有些疑惑。有些不明白,是什么人,竟在这小小盘吞山上,布下了能遮蔽“剑劫”的禁制,且还能屏蔽了她的感知。虽然,她因在铁匣内,现在的感知很弱。但这也不是一般人,可以施展的手段。她又有些不明白,既然那些人已经找到了凝聚那类似剑丹的方法,却为何,那轩辕煌天,并没有进入那道禁制,还在苦苦的寻求办法?莫非,是那类似剑丹,并不是人人可用?还要因人而异?吞妈并没有多去纠结,因为那都是偏门旁道,最终只会走向灭亡。她将目光落下,向徐九说道:“小家伙,进来啃你的剑吧,把你的体魄进一步夯实,然后,去吞了这盘吞山杀力最大的那一剑。”
她道:“你才初入吞剑体魄,还不能吞太强的剑,我们这里,一穹剑井的剑,你吞不下,这座剑山的这些剑,又都不强,只能缓慢的让你汲取剑力。而那把盘吞山的剑,非常恰好,是在强与不强之间的最强,正好能让你一次吞个大饱!”
徐九没有说话,他忽然在想那道“天诛剑”——他的眼中、嘴角,很有贪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