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长城后，不要在长城多停留，那龙蛰宗，也来了一艘剑舟。”

吞妈道：“加之，如果龙蛰宗，像穹苍楼一样，来的是天阵师反倒还好，多半会直接将剑舟跨越出这向东唯一的长城出口，而不会入城。”

她道：“地阵师，则跨越途中，所能离地的距离不会太高，剑舟多半会入城，发现你的可能性会很大。并且，龙蛰宗的剑舟上，也有一个三穹剑井剑虚境。”

吞妈在铁匣中，招了招手，一行金黄的粉屑，出现在了她的手前，被她曲指弹出在了铁匣外，与徐九的眼前，凝成了一线。那是徐九，在咬碎了盘吞山那把杀力最大的剑时，从剑中流泻出的东西。当时应吞妈要求，被徐九扔了铁匣内。“这，就是那把剑中，能准确找到那条幼龙的东西，应该是叫做‘寻龙环’。”

吞妈道，“出了剑疆长城，就跟着它走，赶在所有人之前，先找到那条龙的所在。”

吞妈收回了手，将那道“寻龙环”，收回了铁匣内。徐九扔剑下山，扔剑入城。散开了裹卷着徐芽的衣摆，径直走向了那一线剑疆长城，登上了那一线斜伸向天数十丈的悬梯，登上了那只巨大的“眼”。长城的下方，或者最上方的天空，不止是妖不能跨越，人，也无法跨越。“诶，九哥？你回来了？”

有人，发现了徐九的身影，惊喜、崇拜，赶忙跑到悬梯的尽头迎接。“九哥”，是这一段剑疆长城上，所有认识徐九的人，对徐九的崇拜尊称，无论老少，无关境界高低。原因无他，只因徐九在这里，杀大妖最多。“徐疯子，这一次怎么回来得这么快？怎么没在山上多陪陪你的小娘子？”

有人闻声转头，一个满脸褶皱、佝偻，甚至走路都有些跛，但身后的剑上，却染遍了大妖鲜血的老人，看了过来。“徐疯子”，是独属于这个老人对徐九的称呼。在这一段长城上，只有徐九，比他疯狂，对待大妖比他更无惧——他被人称作“老疯子”，他便把徐九称为“徐疯子”。他对这里所有人，都没什么笑脸，只对徐九笑容满面。他很喜欢徐九的那一句“你们没有谁知道我的冷酷、残忍，和疯狂”。而至于“小娘子”，那是这一段剑疆长城上，所有人对徐芽身份的认定——在这里，没有人接受徐芽是徐九妹妹这件事。他们不听解释，一致认为，没有见过的那个徐芽，是徐九的“小娘子”。他们更认为，不接受反驳，徐芽，就算如今还不是徐九的小娘子，以后也必须是徐九的小娘子，不接受其他身份。因为他们都知道，徐九为什么在茫茫群妖中那么疯狂，那么拼命，那么悍不畏死。曾有从盘吞山来的人流言，徐九是为了积攒战功，以登封无上大弟子之位？狗屁的无上大弟子之位！谁稀罕？！别说是徐九不稀罕，这里的所有人都不稀罕。他们只稀罕谁战功彪炳，谁在茫茫大妖中厮杀得最拼命，最疯狂。“呵！不过是多杀了几只妖，就以为自己最了不得了？”

却有声音，忽地落进了逐渐围拢过来的人群中。却是一个抱着剑，潇洒倚靠在一旁瞭望楼上的青年。“别说是只多杀了几只妖，就算是再多杀千万只妖，盘吞山无上大弟子之位，也只能是轩辕明的，永远落不到你徐九的头上。”

那青年，将鄙夷的目光撇在了徐九的身上。他道：“原因无他，只有一个，那就是，盘吞山，只姓轩辕。”

他道：“你徐九，只不过是一条……”一条什么？那青年话到嘴边，却似想起了来到这剑疆长城之后，听到的那些关于徐九疯狂、杀伐果决，以及血腥的传言，终究没能将“野狗”两个字说出口。而显然，那青年还在提及轩辕明，并不知道他口中的轩辕明，已经没了。一声，剑缓慢而狰狞出鞘的摩擦声响。人群中有人，眯眼看着那青年，无声狞笑，“什么？你不敢说的那两个字是什么？你，倒是说出来听听。”

徐九认识那青年。那青年，叫轩辕晋，是轩辕鸳的胞弟，与轩辕明蛇鼠一窝。是他在离开剑疆长城之前才来到了长城。不为杀妖，只为来去一趟的名声。那轩辕晋倒是与他人不同，在轩辕鸳恨不得将自己嫁给徐九的时候，他倒是从来都反对。以他的话来说——轩辕岂能下嫁外人？那岂不是玷污了“轩辕”两个字！“呸！”

有人狠狠地朝着那轩辕晋吐了一口痰，狠狠地打在了轩辕晋脚下的楼栏上，“狗屁无上大弟子！老子们不稀罕！”

“呵！”

那轩辕晋倒是不怒，瞥了一眼，说道：“那是。知道得不到，便只能不稀罕。”

“那谁，来，等我上来。我们不说什么‘无上大弟子’，我们就只说说你没敢说出口的那两个字！”

有人目光一烈，就要登楼。“轩辕明，已经登封了无上大弟子之位。”

徐九，突然说道。那不屑看着登楼之人的轩辕晋，怔了一怔。回过头，“什么？”

然后，那轩辕晋，眼中有了光。“轩辕明，不仅登封了无上大弟子之位，还破境入剑御，惊起了两座剑尊天象。”

徐九，接着说道。“什，什么？”

那轩辕晋，又怔。转而红光满面。那张天生泛白的脸，都遮不住那兴奋的红。已经登上了无上大弟子之位？还破境入剑御？还惊起了剑尊天象？！还两座！！剑尊天象？是什么？那轩辕晋当然知道那是什么！且还是两座！那轩辕晋，激动得手中的剑，剑与剑鞘都在撞响。“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有轩辕明、只有轩辕明，才能配得上无上大弟子之位！”

轩辕晋，大笑。“别急，还有个好消息。”

徐九继续说道。他道：“轩辕鸳，已经重新递了婚书给轩辕宏峰，她现在，已经是轩辕明的未婚妻，无上大弟子的未婚妻。”

“哈哈哈哈”的狂笑声震天。那轩辕晋，一身的衣袍、身后的长发，都在放肆的欢快飘荡。他仰头大笑，“做得好，嫁得好！轩辕就该嫁轩辕！！”

他低头看徐九，“又岂能嫁给你这条，被捡上山的野狗！！”

他终于，敢于，将“野狗”两个字，肆无忌惮的说了出来。——他还有何惧？无上大弟子在身后，有两座剑尊天象在身后，他眼前的徐九，这条野狗，还敢把他如何？！“只是……”徐九听着他笑，看着他欢快，停顿着声音，说道：“只是，轩辕明，已经死了。”

他道：“我杀的。”

“只是……”他看着那还没有反应过来的轩辕晋，说道：“只是，你的那个姐姐轩辕鸳，已经废了。”

他道：“我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