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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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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很快就到了。  婚礼这天,乔栖和温辞树还是如常去上了班,早晨乔栖晚起,他们甚至没打照面,也没说上一句话。  下午五点钟温辞树准时下班,走出办公室之后,接到了一个来电。  “温先生,手机尾号1221是吗?”

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他边走边说:“对。”

“这边有你的一份闪送。”

“我没买过东西。”

他进了电梯。  “那我不清楚,你下来签收吧。”

“……”  温辞树没有多想,还以为是收到的工作文件。  出了电梯之后,看到大堂里并没有穿着闪送服的人,他往外走,走出公司大门,一眼看到台阶下,站着一个不可忽视的背影。  她把头发染成了大红色,阳光下稍微有点橘调,又卷成了法式大波浪,让本就浓密的长发更显蓬勃的生命力,张扬热烈如喷发的火山岩浆。  头发过艳,衣裳便通身着黑。  紧身的抹胸短裙,腰间系上细闪的腰链,搭配过膝长靴,高挑、性感、玲珑有致,像游戏里被无数程序员一个字符一个字符构造出来的人物,反倒不像真人。  这是下班的时间,整个研究院的人都赶着下班,门口人很多,可他们的目光几乎全都被那个身影吸引了过去。  温辞树也不例外。  像有一根无形的线勾着他的目光,他想移开眼,那根线便拉的更紧。  直到,把他拉到她身边。  他喉结滚了滚,喊:“乔栖。”

乔栖回头。  一阵风吹过来,吹开了她如瀑的红发。  她什么都不用做,风都替她做了。  一刹那,百媚生。  温辞树目光沉沉。  无论对她的美貌认知有多么明确,他好像还是总能一次次被她迷倒。  “温先生,你的闪送,签收一下吧。”

乔栖妖娆一笑。  温辞树开口声音仍淡:“你怎么有我手机号?”

又问,“刚才谁给我打的电话?”

你手机号我在家里的快递盒上看的,尾号和我生日一样,没想记也记住了,给你打电话的人,我也不认识,随便借的。  明明一句话就解释的清,她偏不,勾唇笑:“你猜。”

温辞树没猜,又问:“怎么染发了?”

乔栖也没介意他猜不猜,撩撩头发:“图个喜庆嘛,希望未来红红火火。”

又是喜庆。  “喜”这个字已在她的口中说过好多回。  当然,都不是喜欢的喜。  又不喜欢,结个婚,竟还这么欢喜。  真不知道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乔栖又说:“你等会儿要直接去‘忘却春山’吗?”

“怎么?”

“嗯……捎我一段呗。”

温辞树微愣,很快反应过来,原来她是为这个来的。  他说:“我以为这个时间你正在打扮自己。”

“本来是该打扮的,我明明交代酸琪我要去店里化妆试婚纱,结果我到店之后才知道,那丫头把我的婚纱和化妆师都带‘忘却春山’去了。”

说起这个,乔栖表情很丰富,人又鲜活几分:“不过还好,那个婚纱店离你公司近,我就过来了。”

温辞树听明白了。  她真是来蹭车的,而在此之前,事关婚礼的种种她应该都没过问,连订婚纱这种事都交给了朋友。  温辞树点了点头:“那走吧。”

乔栖笑:“谢谢!”

站在门口这一会儿,已经有无数的人看向他们了,温辞树是研究院的名人,不免引起窃窃私语。  乔栖跟着他往露天停车场走,笑嘻嘻问:“他们是看我,还是看你。”

温辞树随口一答:“看我们俩。”

乔栖顿了顿,很快抿唇一笑:“嗯~~我们俩,这三个字真好听。”

温辞树悠悠瞥了她一眼,她挑衅的把嘴唇扬得更高。  拿她没办法。  被人宠坏的小孩似的,可以不喜欢别人,却想要别人喜欢她。  ……  去婚礼现场的路上,温辞树中途停下去一家西装高级定制店,取了他的礼服。  衣服是用黑色的袋子整齐包装好的。  乔栖一路上都很好奇他会穿什么颜色,但为了等到婚礼上看第一眼,她忍住了没去偷看。  六点快半,他们才到。  婚礼是乔栖提的,但一应事宜全由温辞树操心。  昨晚他告诉她,婚礼地点定在“忘却春山”的时候,她多少有些惊讶。  这里是平芜数一数二的名餐厅,电视剧还曾到此取过景,一顿饭的价格不低,而温辞树竟把这全包了,也不知是开了多少价。  这也是他们婚前最后一次约会的地方,那个雨夜,他们在这里互加了微信。  车在门口停下,乔栖看到,那两只大红灯笼还挂在门上。  工作人员过来将温辞树的车开去停车场,于是他们俩一起进到餐厅里面。  其他朋友都已经到了,在主厅等着。  他们穿过一池绿水,走到一条曲折的复廊上,走了几弯,便到了主厅,这里颇有苏州园林的古韵。  乔栖有点后悔,应该早点告诉他,她更偏爱上世纪的港风,最好装扮成电影里的歌舞厅那样,白色丝绸和蕾丝铺满长长的宴会桌,桌上摆满晶莹的高脚杯和金色三口烛台,上面插满红烛,鲜花与食物则摆放于它们周围。还要有复古红绸铺满整面墙,要有舞台,要有亮闪闪的旋转圆球灯。  她想着想着,脚已经踏进了主厅。  然后呼吸一滞。  她万万没想到,刚才脑子里想的,完全像梦一样展现在眼前。  还有她其实想要,却未想到的东西,比如那个正放《欢乐颂》的大喇叭唱片机。  她看到她的朋友们,个个都衣装光鲜,笑容洋溢。  一幕幕,热闹又摩登。  她抬头冲温辞树一笑:“怎么会是这个风格?”

温辞树扭头看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喜欢的。  他说:“他们都看着咱们呢。”

乔栖视线扫过去,果然,认识的不认识的,都看着他们,含着笑。  她不怵场,抬了抬下巴睨过去。  周可的眼睛长在了温辞树身上,孙安琪更是目若花痴,她未婚夫老何还在呢,都这么不知收敛。  “看什么看,再看收钱了。”

乔栖喊。  “看你老公呢,谁看你了。”

孙安琪道坦荡。  刚才的话题,已被乔栖稀里糊涂的忘记,她扭着腰走了过去:“可惜呀,再看也是我老公。”

“老温,快来介绍介绍啊。”

有人插话进来。  说话的不是乔栖这边的人,她看了一眼,问:“这位是?”

气氛放松,温辞树也轻松下来,他笑说:“这是张杳,我高中同学。”

介绍了一个剩下的两位干脆也一并介绍了,“旁边是穆彬,我发小,最边上的是我邻居家的妹妹,叫吕斯思。”

乔栖直接把目光落在唯一的女生身上。  那女生也看过来,笑得倒坦荡:“你头发烫的真好,泰剧女主似的。”

乔栖鸡皮疙瘩差点爆开。  这人长得甜,又穿着粉嫩的裙子,没想到说话声音也嗲,像加了全糖的草莓奶昔。  乔栖耸肩:“谢谢夸奖。”

把彼此的朋友互相介绍完毕,乔栖就要去做妆发了。  他们定好七点钟准时到主厅举行典礼。  时间蛮赶的,但是温辞树和乔栖都不愿拒绝“七”这个数字。  没有什么吉时,喜欢的时间就是吉时。  七点一到,新娘新郎准时出场。  他穿白色西装,她穿红色婚纱。  这个选择,是意外的,但更觉得合乎情理。  他的西装款式简单,却极显气质,只觉他既仙又贵,浑身上下都透着让人不敢靠近的清冷感。  她的婚纱则极繁复,褶皱纱的一字肩,曳地大裙摆,层层叠叠的蓬蓬纱,刺绣花朵布满裙身。  他系红领带,口袋放着红玫瑰;她戴白珍珠首饰,眼底也贴了白色珍珠。  台下的朋友们都被他们美的不行,放礼花的放礼花,拍视频的拍视频,比主角都激动。  在他们眼里,这俩人一个仙一个欲,一个是雪一个是火,一个如神仙一个似妖精。  幸亏是假的,不然还真不知道怎么过得到一块去。  台上的人并不知道台下人的心思。  他们在音乐声中慢慢靠近了。  脚尖对脚尖站好。  这场类似于派对的婚礼是温辞树一手操办的,桌布的颜色,选用的音乐,灯光的位置……只要能想到的地方,他都一点点抠细节,用心对待。  当然,也包括她用的手捧花。  他给她准备的手捧花是茉莉。  乔栖眼睫微颤。  这是她第二次收到这种花,第一次是在高考结束之后,当时谈的假男朋友送给她的。  茉莉,莫离。  她抬起头,隔着红红的头纱看着他,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层意思。  一场假婚礼,却真宴宾客,真穿婚纱。  用莫离花,喝长生酒。  揭开头纱,他们没有先说些杂七杂八的祝词,而是先喝酒,下边有人吆喝:“喝长生酒喽。”

有人附和:“长长久久!”

听声音应该是老何。  “99999……”周可也吆喝。  王富贵很快接上:“696969……”  “扑哧……”王富贵这个人间极品,开簧腔把大家都逗笑了。  乔栖听得懂就不会装听不懂,更是笑得前仰后合。  而温辞树就像是上学的时候做国旗下演讲似的,站得笔直,一点多余的表情都没有。  她笑得生动。  他神色自若。  刚才揭开头纱的那一刻,他觉得时间都变慢了,地球也不转了,空气不流动了,呼吸都成了多余的事情。  直到这一刻,这世界都没有恢复过来。  她一定不知道吧。  一定不知道,他有多幸运才站到她身边来。  而她却只顾自己笑。  笑完就豪迈一挥手:“喝!”

她是真的把婚礼当派对来玩的。  温辞树知道,她没有任何错。  于是把杯中酒,一饮而尽。  喝完,下边又喊:“接下来你们是互换戒指还是互相宣誓啊?”

乔栖笑:“哎呀,还费什么劲啊,唱歌跳舞呗。”

“那可不行!”

说话的是张杳,“我们份子钱都出了,你不让我们看一下结婚要做的事,我们不白来了?”

乔栖无语:“温辞树,你朋友怎么都这么抠门?”

温辞树笑:“那随便说两句吧。”

乔栖拿着话筒,愣了半天:“我不知道说什么。”

温辞树想了想:“那我给你戴戒指吧。”

他从兜里掏出一枚戒指。  素圈,应该是银的,总之看上去应该不算贵,上面刻着图案,乔栖够了够脖子,但没看清。  她问:“这玩意,是不是需要互换啊,我可没给你准备。”

温辞树淡声说:“我是觉得以后见到我爸妈,你手上没东西不行。”

“那你呢。”

她问。  他停顿了一下,又从兜里掏出另一枚:“在这。”

她想都没想就把戒指从他手上抽出来:“那我也给你戴上吧。”

温辞树点了点头。  下边又喊:“你们俩说什么悄悄话呢,也不大声点,叫我们也听听?”

乔栖一个眼神扫过去:“王富贵,你欠抽?”

“……”王富贵被骂的很委屈。  乔栖见他吃瘪,很快便笑:“下面是交换戒指环节,各位请及时拍照或录影。”

这流程倒是随意。  大家都笑。  乔栖伸出了手,示意她准备好了。  她的手长而瘦,指尖微微泛着粉红。  温辞树把戒指套到她的无名指上,心里想,不知道她身上有哪处地方是不性感的。  很快戴好。  乔栖问:“不用一直戴吧?只在见你父母的时候戴,行吗?”

温辞树敛了眼眸,没有多余神色:“随你。”

乔栖又举起手,对着灯光仔细看了看戒指:“这上面刻的不是图案,是字母?”

“Per aspera ad astra.”他极好听的念出一段话,并告诉她,“‘循此苦旅,以达繁星’,一句拉丁谚语。”

乔栖一字不落听完,再看一眼,便不舍得摘了。  不得不承认。  他身上的学识和内涵,总是恰到好处。  轮到女方给男方戴戒指了,乔栖一把握住温辞树的手。  温辞树呼吸下意识紊乱。  可她只是把他的手举高了些,方便戒指套进去。  很快就收回手,却又看到了什么,她再次把他的手牢牢抓住,高高举起。  他也再次呼吸骤停。  “喂,你食指上有一颗痣。”

她眼睛一亮。  他的左手食指上有一颗朱砂痣。  她惊喜,却很快又不笑了,像是回忆到什么,神色竟变得有几分认真:“我们……以前有过交集吗?”

他眼皮微跳,想起什么,很快说:“没有吧。”

乔栖皱了皱眉:“哦……我可能记错了。”

底下很快响起礼花礼炮的响声。  一热闹,乔栖好像就什么都忘了。  没有司仪,没有证婚人。  所有人都是司仪,所有人都是证婚人。  最后的环节——扔捧花。  下面七嘴八舌:“扔给我,扔给我!”

乔栖背对着大家站好,勾唇一笑。  三,二,一。  洁白的茉莉被高高扬起。  却又垂直落下。  乔栖转身,“哈”了一声:“你们都被骗了,我要自己留着!”

抱怨声顿时四起。  乔栖在台子上左扭右扭,抖抖香肩,嘚瑟的欠揍。  可温辞树却在今晚第一次直观的察觉到乔栖的脆弱——  捧花传递幸福,她现在没有幸福,才想把幸福留给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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