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栖来到客厅上, 眼看大家都站了起来。 她的心一凛,明白奶奶说的话都实现了——乔桥果然原谅了高成彦,并且今天就同意跟他回家了。 乔桑一副憋气的样子, 看到乔栖,他走过去,告状似的:“我真服了, 白挨一顿打,这么快就和好了!”
乔育木斥道:“大人说话关你屁事, 滚回屋学习去!”
乔桑吐了吐舌头,对乔栖说:“要是姓温的敢打你, 我就叫上我们班伙计一起去揍他。”
说完怒气冲冲进屋了。 乔栖颇有些哭笑不得。 乔桥婆婆一看乔栖出来, 怕事情有变,忙说:“你们不用送了,我们自个儿下去就行。”
罗怡玲气还没消, 只说:“桥啊,回去谁要是欺负你,你给我打电话,我不会放过他。”
乔桥安慰道:“放心吧妈,我们先走了。”
“……” 七嘴八舌的嘈杂告别。 实在是没劲。 等乔桥一家人走了, 乔栖也不打算待了, 拿起包下楼离开。 刚到楼下的时候,恰好温辞树打电话说他到了。 她边往外走边说:“我想买瓶喝的,你来润美超市找我。”
温辞树说:“好, 那我就不进你小区了。”
他在小区外找了个空位停好车,大步赶往润美超市。 进门没多久, 就在饮料区的货架前看到了乔栖。 他远远看见她在纠结买哪个牌子的乌龙茶。 他一笑, 走过去, 拍了拍她的左肩,又从她的右边冒出来。 她先是往左看,没看到人,又从右边发现了他的存在,不由努嘴:“我还以为你这种人不会玩这种幼稚把戏。”
他微怔,意识到自己确实做了些反常的事情,不由抿抿唇,赶快扯开话题:“买三得利的吧,我喝过。”
乔栖淡淡睨他一眼,最后拿了瓶东方树叶揣在怀里。 他对此无可奈何,只能在她看不见的时候无奈一笑。 刚想去付款,忽然听到货架那头有人聊天。 “如果不是乔栖出来瞎做主,你们两口子早就好了。”
是乔桥的婆婆,高成彦那能说会道的妈。 乔栖顿住脚不走了,抱胸一笑,眼底寒冷彻骨。 温辞树看了她一眼,也住了脚。 “她就是觉得自己现在过得比她姐好了,就开始拽了。”
高成彦冷笑道。 “哼,打扮的不三不四,我一见她就心烦。”
乔桥婆婆咬牙骂道,又说,“第三排,青青要喝的酸奶还剩两瓶,你都给她拿着吧。”
高成彦“嗯”了一声,又说:“总之以后家里什么事都不能让乔栖知道,她这人嘴毒,心也毒,见不着别人好的。”
乔桥婆婆一哼:“人在做天在看,早晚她没有好下场。”
“……”乔栖再也不能忍。 她把袖子一撸,低声咒骂:“看我不把这个老贱人的嘴撕烂了!”
说着就要冲出去。 温辞树拦住了她,忽然大声说:“老婆,你姐夫真可怜。”
乔栖倒抽了一口气。 她没想到温辞树会忽然开口。 “上次吃饭我看姐夫穿的西装都是三年前的旧款式了,我上个月那套几万块钱的西装只穿了一次吧?有点肥,回头拿给姐夫穿吧。”
更没想到这个素来沉默寡言的人,会这么语不惊人死不休。 她笑:“就是啊,姐夫都上了快十年的班了吧,怎么还这么寒酸啊,而且都开始借贷了?”
“借贷?”
温辞树是真的不知道高成彦还有这一出。 乔栖越说越大声:“是啊,借贷的都堵到家里来了,我大姐生气,他还打人,怎么有这种不要脸的人呐。”
“……” 话没说完,只听到几句压着声音的“走,走,当没听见……” 她从货架这端走出去,恰好看到高成彦被他妈生拉硬拽给带走了。 乔栖开心死了! 转身扑进温辞树怀里,勾住他的脖子,蹦蹦跳跳说“你真好,你怎么那么好”! 温辞树怔住了。 乔栖正兴奋,没想那么多,又走到货架上拿了瓶三得利的乌龙茶:“我请你。”
她转脸冲他明艳一笑。 他淡淡望着她,淡淡的笑。 心弦却早被撞乱。 回家的路上乔栖还是一副大快人心的样子:“我就是喜欢高成彦看不惯又干不掉我,咽不下这口气也得咽的样子。”
温辞树提醒她:“你还是不要太关注别人了,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乔栖问:“什么?”
温辞树不紧不慢吐出三个字:“科目二。”
乔栖简直要抓狂。 她挠了挠头说:“要不你开车带我兜一圈风再回家吧,我烦得慌。”
温辞树转脸问她:“你确定?”
乔栖也转头与他对视:“你最快能开多快?”
温辞树沉沉看了她一眼,不语,掉头上了高速,然后油门踩到底,带她飙车。 乔栖开始还好,后面越往城市边缘开他速度越快,白天还好,大晚上的,灯光昏暗,她恐怕出事,腿都要吓软了。 等车停了,她拍着胸脯顺气,喃喃说:“我怀疑你有双重人格。”
他飚完车后轻松很多,说话也放松不少,笑问:“怎么,这就不行了?”
“我是在夸你。”
她媚眼睨着他,悠悠呼气,“床上开的车和路上开的车一样猛。”
温辞树:“……” 后来车上的车也开的很猛。 第二天乔栖睡到日上三竿。 起床后她简单吃了几口温辞树留在冰箱的饭菜,准备下午去驾校练车。 刚走出门,竟收到乔育木的电话:“你大姐要生了。”
她心一沉,乔桥的预产期不是还有三个月吗? 她问:“怎么回事。”
乔育木说:“追债的一大早又来堵门,泼油漆砸玻璃的,她动胎气了。”
乔栖冷笑说:“昨天就不该让她回去。”
昨天那帮人聊了半天,只顾劝合,压根没有解决根本矛盾。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
乔育木叹气,“你回家吧,我们匆匆忙忙赶过来,家里没人照顾你奶奶。”
乔栖气不打一处来,想说什么,又说不出口,最后骂了句脏话挂掉电话。 她打车回乔家,刚要进电梯,谁知竟迎面撞见奶奶要从电梯出来。 她问:“您这是要去哪啊?”
“大乔不是要生了吗,我去看看。”
奶奶说。 乔栖见奶奶脸色很差,忙劝说:“还是别去了,现在产房外都是人,你去也是干着急,再说你最近身体也不太好。”
奶奶摇头:“不行,我心慌。”
“……”乔栖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劝。 奶奶蹙眉说:“都说不痴不聋不做家翁,但这时候不是痴的时候,你大姐走鬼门关呢,我不去不放心。”
话已至此,乔栖还能说什么呢。 她只好和奶奶一起赶往医院。 病房外,乔桥的公公挂着一张苦瓜脸来回踱步,她的婆婆则坐在椅子上哭。 刚赶到就听见哭声,奶奶没往好事上琢磨,忙问:“怎么了,是孩子出事了还是大乔出事了?”
乔桥婆婆闻言,“哇”地一声,把断断续续的抽噎变成嚎啕大哭。 奶奶素来有高血压,加上大病过一场后心脏也不太好,见状不由脸色惨白:“到底怎么回事!快说啊!”
乔育木站在一边,脸拉得很长,说:“妈你别担心,都没事,就是……” “就是什么!”
奶奶要急死了。 “就是又生了个赔钱货!”
乔桥婆婆大哭。 这话刺耳。 奶奶愣住了,一时不知道是该放心,还是该生气,站在那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乔育木一脸难过:“半小时之前,乔桥又生了一个女儿,剖腹产,孩子三斤六两,从肚子里刚拿出来就立即进了保温箱。现在乔桥在病房里躺着,她妈照顾她,成彦跟着护士去照看小孩了。”
乔桥婆婆哭丧似的:“唉,女孩也就罢了,早产生的,不知道要多花多少钱。”
她的话一句比一句过分,乔桥公公忙赔笑说:“成彦妈就是一时有点激动,说话语无伦次的你们别往心里去。”
“是啊,脏话都说完了,再补一句‘你别往心里去’,便宜都让你们家占了。”
乔栖悠悠一笑。 乔桥公公被说的面红耳赤:“其实女孩也好,也是我们家的亲孙女,就是……如果要是儿子不就皆大欢喜了吗。”
乔育木叹气:“你们也别急,老大还年轻,还能生的。”
“就是啊,老高家不可能绝后的。”
乔桥公公安慰道。 奶奶在一旁板着脸,一言不发。 乔栖则轻蔑一笑。 这抹笑没有愤懑,没有不解,没有悲伤。 因为她已经木然了。 正说着话,高成彦回来了。 他一副臊眉耷眼的样子,看样子也不满意妻子又生了个女儿,又见母亲在哭,便进屋拿一次性杯子倒了杯水,递给他妈。 他妈不接,哭得更厉害,边哭边骂骂咧咧的,好像全天下找不到第二个比她更委屈的人了。 乔栖冷眼旁观这一切。 忽然察觉奶奶用力攥紧了她的手。 她低头,只听奶奶说:“咱们进去看看你姐姐。”
乔栖觉得奶奶脸色比刚才还要差,心顿时慌了,忙问:“您没事吧。”
奶奶摇了摇头,要往病房里面走,刚走没两步,忽然软绵绵的倒在了乔栖的怀里。 乔栖下意识大喊一声:“奶奶!”
乔育木大惊失色,赶忙冲过来把奶奶扶起来,叫了好几声“妈”都没人应。 而乔桥婆婆还沉浸在她那可笑的悲伤里,听见动静瞥了一眼奶奶,瞧见人晕过去了,居然连站起来都不站。 再看高成彦,还有闲心拿一次性杯子喝水。 乔栖气急了,走过去一把夺过高成彦手里的纸杯,毫不犹豫的把里面的水往他脸上一泼。 又反手把杯子狠狠砸到了乔桥婆婆的脸上。 她不怕撕破脸,她怕撕的不够破,还给他们留脸。 在他们诧异又恼怒的眼神里,她凌厉一瞥:“我奶奶但凡出事,我饶不了你们。”
一字一句,是警告,而非威胁。 说完她转身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