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际上,多病老狸也就是喜欢故弄玄虚罢了,她说她是巨烈帮第一人——这个倒是不假,无奈帮中真正的实权却不在她的手里。多年以来,这个好搞怪的老太婆习惯了独来独往,其行踪一向飘忽不定……她虽然好歹当了一个挂名帮主,但对帮中事务从来没有上过一点心,时间一长自然而然也就大权旁落了。自从九年前,恶贯满盈的二当家芒硝被辛追虎除掉之后,巨烈帮事实上的掌舵人其实就是三当家灰磷。灰磷这个人功夫精湛却又喜欢深藏不露,平时为人也还算低调、处事也十分沉稳,这些年巨烈帮在他的带领下壮大了不少——这样的能耐可以说是有目共睹的!论起私下的交谊,灰磷与沈一溪绝对算是铁杆的兄弟,然而他今天怎么反而没来赴约呢?其实,他可是一早就到来了的,只是没有公开露面罢了——因为沈一溪对他有一项特殊的安排。那么,今天沈一溪突然召集了这些牛鬼蛇神,意欲何为呢?说穿了,他就是处心积虑要做一台戏——一台给某些人看看的好戏!这一切,还得从半个月前,灰磷专程跑来告诉他的一件事情来说起。半个月前,灰磷秘密地前来拜访沈一溪,两个人在密室里深谈到了半夜……灰磷此番前来,除了告知沈一溪:京城西郊圆觉寺已经换成了枯荣法师当方丈(枯荣法师乃是沈一溪还俗前的师弟),另外还带来了一个听起来让人觉得更加离奇的消息!那是一个什么消息呢?旧二皇子的后嗣突然出现了!这个比巨烈帮的炸药爆破力更猛的消息,让沈一溪听了——顿时不啻于晴天霹雳!这又是为什么呢?他老沈不是一直心心念念地想要恢复旧二皇子应有的荣耀吗?找到了其后嗣之后,不就会是更加师出有名了吗?真正的事情却远远没有这么简单。在他沈一溪的那个大算盘里面,所谓的“旧二皇子”充其量只是一个招魂幡,一面用来招揽其旧部为沈一溪所用的大旗而已。至少,在香炉峰上精通阴阳八卦、奇门遁甲之术的木屐道人就是一个必需延揽的奇才;至少,目前虽然被幽禁在深宅大院,但仍然在鬼脸司中拥有极大号召力的莫栗儿——也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棋子!既然只是把旧二皇子王澄当成一面暂时借用的旗帜,那么沈一溪心中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又是什么呢?答案只有俩字:篡位。可能有读者会发问:持有这样的用心不会太狂妄么?至少沈一溪自己觉得不会。表面上看,沈一溪是因为谙熟官场那一套,运作有方之后方才得以官运亨通,南下当上了福州府的通判。而事实上,沈一溪此番南下福州赴任,其主要的目的却并非为了“通判”这个官位,而是另有所图。沈一溪心中的这个“鸿图”,眼下只有一个人能帮他完成,那个人就是——灰磷。此时此刻,在梦川茶馆雅间里品茗谈天的这些江湖豪客,其实都在等待着一个激动人心的结果…………这一夜月色朦胧,沈巩又一次准时地在三更前后醒来——他觉得按照时间推算,莫栗儿又该在今天夜里有所行动了。果不其然,他支起耳朵聆听了片刻,就发觉那个目标人物真的又在行夜半诡秘之事了!沈巩即刻把被子一掀,纵身下了床,猫着腰迅速窜到了门后。他轻轻揭开一道门缝,往鸟房的方向瞄了又瞄……奇怪,今晚姓莫的好像并不在那里?其实,经过沈巩好几次的窥探之后,莫栗儿也似乎有所察觉了——故而他的夜半行事又改变了方式!那只用来通风报信的灵鸽子,他现在养在了自己的卧室里面,而且藏得很隐秘。就在今夜,他已然足不出户,就能够完成放鸽子的行动。不过这个心细如发的小莫,在最近却又有了一个心里不安的因素:那只灵鸽子不知为何,竟越来越变得焦躁而易怒!本来莫栗儿特别宝贝他的这只灵鸽子,每天都要小心地饲养它、给它清洗鸟笼子。然而就在近几天,那只不识好歹的小畜牲——竟然没来由地抓起狂来,还用爪子抓伤了他的手掌背!虽说那些鸟儿的伤害只留下了浅浅的数道抓痕,但是却感到奇痒难忍,害得莫栗儿自个儿又忍不住在睡觉时——自己动手把那些地方的皮肉都抓烂了!不明不白地吃了那些瘪之后,莫栗儿也就学乖了,在侍候鸟儿的时候,戴上了父亲留下来的那双银丝手套。这双银丝手套可是他们老莫家的传家之宝。当年莫离哀伴驾在外狩猎之时,曾经眼疾手快——抓住了一条突然袭击先皇的毒蛇,因此立下大功得赏这副银手套。本来被尤多逊幽禁之后,莫栗儿曾经一度万念俱灰、几欲寻死……第二天赶来府里送鸟的那个人,却在鸟笼的夹层,给他送来了这一副银手套!意外地重新获得这件象征家族荣耀之物,莫栗儿感到得几乎就要放声痛哭——然而,此时冥冥之中却有一个苍老的嗓音在提醒他:吾儿当隐忍数时,但凡且留得青山在——日后就不怕没柴烧!就这样,由于那双银手套不断地在暗中激励着,莫栗儿到底还是耐心地隐忍了下来……再后来,又有了那只颇通人性的灵鸽子,成为莫栗儿唯一与外界互通的信使。这条鸽子信路的另一头,至今莫栗儿也不十分清楚究竟是一位什么样的人物——只知道此人必然手眼通天,而且与尤多逊很不对付。想想那尤多逊在朝廷里也确实算是独霸一方的一个厉害人物,许多皇亲国戚、高官大宦即使对他颇有微词,也都不敢公然与之作对!就像这位暗中与莫栗儿信息往来的大人物,那也只能采用这种偷偷摸摸的方式来行事——其最主要的原因,仍是惧怕他老尤北冥阁掌阁的特殊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