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除了祥云和吉瑞,那布料上面还绘制有锦兔,”楚念平视前方,淡淡开口,声音里听不出任何情绪,“若是我没记错,父亲和老夫人同属龙,龙兔相克,但凡懂点八卦命理的人,都会明白这个道理,更何况活了大半辈子的老夫人。”
顿了顿,她笑一下,语气越发的轻,“所以阿真你说,若是我公然穿着那件锦兔华服出现在老夫人寿宴上,老夫人会作何反应?”
“这……”阿真想了一下,脸色顿时煞白,语气也下意识瑟缩了一下,“只怕……只怕……”“只怕会当场大发雷霆。”
楚念替她说完,“你说的没错,并且老夫人尤其笃信那些风水命理,若是我真的在寿宴之日穿了那件衣服,她日后必定会视我为府内克星,再不会有半分亲近。”
岂止是不再亲近半分,楚念紧紧抿唇,眼底尽数冷意,上一世的自己,因为误信大夫人,毫无防备的穿了那件绘制有锦兔祥云的衣服,本以为这样会讨得老夫人欢心,谁知道却惹得老夫人当场大怒,在宴席上拂袖而去,整个楚府的颜面尽失,最后楚常云将自己赶去深山老寺,在那里度过极为辛苦的两年,终日以野菜麸皮果腹,还要日夜抄写金刚经,若不是两年后皇上大赦天下,命令臣子同样效仿,自己只怕会一辈子被遗忘在那个破败老寺,永远都回不来京城。正是因为上过那么大的当,所以她如今一看那布料就知晓,大夫人这回打的还是那个主意,所以才说那布料仅此一匹,只够给自己做一身衣衫,而当老夫人真的怪罪下来,又会说那布料是自己借着嫡女的身份亲自挑选的,而她不过是疏忽忘了检查,这样就可以将责任撇的干干净净,而楚念,会因为克星的身份,从此被老夫人嫌弃疏离。好一招借刀杀人。恨意一点点从心底升起来,楚念闭了闭眼,指甲在手心蜷紧,一言不发。想必是那位上回听了风声,知道老夫人请自己去诊过脉,只不过她没想到,有人见不得她片刻安生,这么快就忍不住了。阿真没见过这种事,此番早已被楚念的话吓得浑身冷汗,半响才反应过来,颤声道:“大夫人为何如此疏忽,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小姐此番没有意识到,只怕会酿成大错。”
“夫人心思向来慎密,连衣服上多了个线头都能注意到,怎么会疏忽这么大一件事呢?”
楚念拨弄一下耳边的琉璃坠,凉凉一笑,“想必是故意为之。”
再迟钝如阿真,听到这里也该明白了其中缘由,瞠目结舌半响,“幸好小姐率先察觉,不然……不然……”不然如何,她哆嗦半响,不敢再说下去。楚念轻描淡写笑一下,哪里是幸好,不过是上一世用血泪换来的教训罢了,但这种话她永远也不会说出口。“是啊,幸好。”
阿真想了想,皱了皱眉:“那小姐接下来打算怎么办?小姐如今的衣橱里并没有能够出席宴席的华服,那衣服做好了,宴席上若是不穿,恐怕大夫人又会找借口怪罪下来了。”
“是啊,若是不穿,到时候宴会上又会说不尊重老夫人了,”楚念的唇角荡漾起一丝冰冷的笑意,宛如冬日最寒冷的湖水,“不过怕什么呢?好端端的衣服做好了,不穿岂不是浪费?”
阿真满脸迷惑:“但小姐方才分明说……”楚念摇了摇头,带动鬓发间的珠玉步摇跟着晃了晃,她的声音十分平静,像是在谈论一桩毫不相关的事:“放心,我已经有了办法,虽然跟母亲最初的预料差了一点点,但看到那个结果她应该也会很高兴,这好歹也算是我做女儿的尽了一点孝心。”
大夫人啊大夫人,本来是没想这么快就跟你作对的,毕竟同一个屋檐下住着,母女情分也该讲究三分,却没想到你比我还忍不住,恨不得立即将我赶出楚府颠沛流离,既然这样,那我也不会再坐以待毙。她抬头看向远方,目光中已经有了冷冷的恨意。有一句话叫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府里那位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既然眼下这块石头已经被搬起来了,咱们就来看看,最后是谁被砸到脚。接下来的日子,府里倒是平静了好几天,大夫人却对楚念愈发亲热,仿佛楚念真的是她嫡亲的孩子,除了眉眼间偶尔流露出的嫌恶,其余的地方都伪装的很好,就连锦芮也随了她母亲,敛了性子温和许多,见面也知道恭敬行礼叫家姐了。但楚念清楚的知道这一切不过是暴风雨前的宁静罢了,大夫人的性子就是这样,表面越是风平浪静,随后来到的波涛就越会汹涌,足以将对手淹没致死。若是上一世的楚念,如今早已对这一切的亲近感恩戴德,不会多想半分,只可惜大夫人如今的对手不声不响中换了个人,这算盘只怕就会打的不如意了。寿辰之日转瞬将至。沈妈妈一大早便将那天宴席上该要的穿戴送了过来,楚念满脸欣喜的接了,翻来覆去打量一番,表情越发的满意,又夸了一番那制衣老师傅的手艺。沈妈妈偷偷瞧了几眼她的神色,见确实满脸欣喜没有异样,这才松了一口气,只说还要回去向大夫人报备,茶都顾不上喝一口,脚不沾地的走了。阿真走上前,看着旁边那一堆尊贵的衣饰,眉眼间明显犯了愁,“小姐,这衣服……”楚念的嘴角抿起来,方才脸上的和煦笑意早已消逝无踪,眼底浮起层层冷意,一张脸如覆森森寒冰,“放着,自然有人想穿。”
绿启从小侧门进来,看一眼楚念,轻声道:“小姐,话已经传出去了,没有惹任何人怀疑。”
楚念瞟她一眼,淡淡道:“知道了,辛苦你了,先下去吧。”
看吧,谋局已经开始,各自都出一招,最后究竟鹿死谁手,还未可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