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见面就把话说得这般露骨，楚念倒是始料未及。略一思忖，她笑一下，温声道：“五姨娘倒是观察的仔细，我从前竟然不知你这点。”

五姨娘的神色很是自信：“我若是连这点工夫也没有，当日那么多歌姬舞伶里，老爷也不会偏偏娶我入门。”

楚念敛了眸子，只道：“那姨娘想让我怎么帮你？我左右不过是个医者，并没有多么通天的本事。”

五姨娘咬一咬牙，“我并没有太多要求，不过是对大夫人请的大夫不放心，想请大小姐替我照顾身孕，保我孩子平安。”

楚念不冷不热回道：“姨娘同母亲有隔阂，一时不能信任也是人之常情，不过大夫人请的大夫你不放心，府里还有老夫人，还有我父亲，我医术虽好，却是不擅喜孕，这个忙，恐怕是帮不了的。”

五姨娘见楚念一再推辞，神色已有怒意，只冷冷道：“你也不必唬我了，人人都说大小姐医术精湛，何以连区区喜胎都不能照顾？左右不过是推辞的借口罢了，这府里的人我一个也信不过，你方才说的那几个人，出了事他们哪个不是站在大夫人那边，我算什么，身份卑贱毫无背景，哪里有人会愿意搭理我？”

楚念听她这样说，倒是也不恼，看着对方笑一下，轻声道：“姨娘是糊涂了么？方才还说我聪明，现如今却对我的话不屑一顾，老夫人和老爷虽然偏袒大夫人，但姨娘此时腹中有了孩子，哪里能算是身份卑贱毫无背景？”

五姨娘咬牙：“若是真那么简单便好了，我腹中虽有孩子，可大夫人那边……”她神色愤愤，却没有再继续说下去。“老夫人是慈悲心肠，最见不得别人受苦，更何况是自己的孙子，”楚念不动声色的提醒，“府中人多眼杂，若是姨娘真想如愿，不如去求求老夫人。”

五姨娘显然明白了她的意思，面色犹豫几分：“但老夫人早已不管府内之事，我怕……”眼角挑起，带了丝丝笑意，楚念道：“是有点难，但却是唯一的法子。”

阿真送走了五姨娘，进来的时候试探性的瞟一眼楚念，轻声道：“我瞧着五姨娘出去的时候，神色并不太开心，小姐是拒绝她了么？”

楚念看她一眼，笑一下，“她并无求我什么事，哪有被拒绝这一说？”

绿启的语气忧思重重，别有深意的提醒道：“五姨娘之前跟大夫人略有争论，我怕小姐同她走的近了，到时候大夫人知道了就会不痛快的。”

楚念点点头，“我知道分寸。”

她早已不是那般单纯的心性，听到他人的悲惨遭遇便想竭力相助，自己跟五姨娘并无交情，没必要为了她得罪高高在上的大夫人，提点几句已是尽了本分，能不能领会便要看她自己的意愿，再说了，子嗣的事乃是大事，做得好了不会有人感念，若是稍有差池，自己只怕都万死不辞，大夫人正想办法找自己的岔，总不能亲自送一个上去。但最让楚念觉得惊讶的是五姨娘的话。自己在上一世的时候，曾经偶然听楚常云感慨，说自己虽然官至宰相，但膝下儿女不多，仍旧是人生一大憾事，若那五姨娘所言非虚，这事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这时候，门外有一个人在探头探脑，楚念抬头看一眼，皱眉道：“谁在那里？”

那小丫头吓得忙把头缩了回去，只听到绿启在屋子里开口：“小姐让你进来，有什么话当面说。”

那小丫头这才怯生生的进来，给楚念行了个大礼，“大小姐好。”

楚念扫了她一眼，“你不是我院子里的人。”

那小丫头还没答话，绿启皱了皱眉：“我认得你，你是锦芮院子里的小丫头琦玉。她点了点头，怯怯道：“回姐姐的话，是我。”

既是锦芮院子里的人，来这里偷偷摸摸做什么？楚念心里疑惑，脸上也冷了几分来：“你在这里做什么？”

琦玉眼珠转了一转，只道：“锦主子让我来传话，想让您过去一趟。”

楚念盯着她半响，忽而便是笑了，“好，你去回你主子一句，我待会儿就过去。”

那小丫头应了一声，一溜烟走了。楚念扭过头，淡淡吩咐道：“去打听打听，她最近跟我院子里的谁走得比较近。”

阿真皱了下眉，“小姐是在怀疑院子里有别人的眼线？”

“锦芮并不是这般礼数周到的人，特意派身边的丫头来传话这种事不像她的作风，”楚念冷笑了一下，“再说了，人多眼杂，多防备总是没错的。”

一个时辰后，楚念来到锦芮的院子里，刚一进门就见到有个小丫头端着一碗黑色的汤药进去里面帘子。随即“啪嗒”一声，像是碗摔在地上的声音，伴随着锦芮的怒骂，“我说过多少次了，我不喝这苦的要死的药！你们还一直送什么送？是怨我不能早死了吗？”

那丫头估计怕的紧了，扑通一声跪，连声音里也带了哭腔：“回小姐的话，是大夫人的吩咐，说这药对您的伤口有好处，一定要让您喝下去，奴婢们不敢不听啊。”

“伤口？”

锦芮不住冷笑，“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拿我母亲的话来压我，就算我母亲的话是命令，我的话就全不作数了吗？”

楚念听不下去，走上前去，客套唤一句：“锦妹妹。”

锦芮闻声扭头，正好看见楚念，表情僵了一下，敌意从眼中一闪而过，片刻之后她迎了上来，脸上却已经是热情的笑了，“姐姐可算来了，叫我一番好等。”

最近是吹了什么风，连向来目中无人的锦芮也学会说亲热话了？可真是太稀奇了，思量至此，楚念露出笑容：“妹妹有事找我么？”

锦芮点点头，表情有些局促不安，“旁人我不放心，姐姐你医术高明，不知道能不能……能不能……”她面露犹豫，没有说完。医术高明？楚念看她脸上厚厚的那一层脂粉，再联想到她那躲闪的神情，隐约猜到了什么，轻声道：“你莫不是……”锦芮的神色瑟缩一下，下意识伸手摸上自己的脸颊，末了终于点了点头，面无表情道：“回姐姐的话，是在那荷塘边被石头划伤了，大夫说很有可能留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