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大人点点头,道:“是,我的确记得。”
那是一件很出名的事,仵作一提起,众人便都点头,“是,有这么一回事!”
仵作道:“当初属下觉得那狗并非是被婢女毒死,所以特意将那条狗的尸体借来解剖了,发现它的胃部残留着些许丹砂,证明它是误服过量的丹砂而死,可当时它的骨头却并没有发黑,而过去的一些案例之中,有一些被人用砒霜毒死的尸体,因为无人认领,属下也曾经一一解剖,发现他们的骨头其实是发黑的。”
其实根本不用解剖,尸体一旦腐烂,就会露出里面的骨头,到时候是否发黑一目了然。“属下做仵作这一行五十年,发现所有中砒霜而死的人,骨头全都呈现黑色,或者有发黑的迹象,老夫人便是如此,大人若是不信,大可以去再查看一番!但是果脯里面的毒药却是朱砂,误用朱砂虽然也会死亡,但骨头却绝对不会发黑的。再加上这碗汤药里的药渣子,属下敢用性命担保,老夫人绝对不是被果脯直接毒死的,而是被人下了别的毒药!该毒药药性缓慢,遇到这碗汤药,自然而然会毒性生亡。”
“可大家明明看见老夫人吃下了果脯?”
林姨娘立刻反驳道。仵作摇了摇头,道:“老夫人只是碰了点罢了,怎么会被些许朱砂毒死呢?”
这是怎么回事?老夫人根本不是被果脯中的朱砂毒死的?那么之前所谓的楚念下毒毒死老夫人,就是子虚乌有了?众人的脸色,一下子变得很精彩。楚念淡淡道:“从我进入那个房间不过一刻,和祖母说了四五句话的功夫,除了碰了一下那果脯,其他的东西我可都没有挨着,现在可以证明我的清白了吧?”
林姨娘的脸色忽白忽青,最后只是化为一种勉强维持的平静。楚念冷笑一声,道:“刚刚仵作也说了,该毒药是慢性毒药,那之前照顾祖母的人才是嫌疑最大的吧。”
此言一出,石破天惊,灵堂中的一下子就炸开过了,所有人的眼光,一下子都落在了前几日侍疾的身上。披麻戴孝的楚家人都呆住,而更有情绪激动的婢女们嚷嚷道:“不可能,你是说我们中有人害死了老夫人!”
“怎么可能的,老夫人向来慈和,求她长命百岁还来不及呢!”
林姨娘的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咬牙道:“念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在灵堂上还敢胡言乱语!我看你就是居心叵测,想要把楚家给毁了!”
“住口!”
楚常云低喝一声道:“你鬼叫什么?”
林姨娘顿时被吓得不敢说话,他才警告地瞪了她一眼,转头便朝那仵作道:“你的意思是,杀人的是慢性毒药?可正如他们所说,老夫人是家中的主事人,她是我们所有人的依靠,怎么可能有人会去害她?”
的确,老夫人一死,这家中的子弟都要丁忧,楚家人绝不会捞到半点好处,这和普通人家争家产希望老太太早点死可完全不同啊,老夫人活得越长,楚家人站的越是稳固。.“父亲说的对。”
楚念淡淡地开口道:“但最近祖母在病中,屋子里就那么多人,到底有什么人进出过,进去干什么,呆了多长时间,这都是可以查出来的!我记得,当初老夫人身边站着四个丫头,还有林姨娘伺候过,我是最后一个伺候的,呆的时间也最短,除了那盘果脯之外,我没有碰过任何东西,那么,除却我之外的其他人,每一个都有嫌疑。”
很显然,进去过的便有嫌疑,而且老夫人的屋子,没人会随便进去,所以楚念所言全都有据可查。众人的目光,不可避免的汇聚在林姨娘脸上,林姨娘又气又怒道:“楚念,你怎么可以怀疑你的长辈!”
楚念笑笑,看着面部表情整个都发生了变化的林姨娘,淡淡道:“姨娘,我并没有怀疑你啊。”
林姨娘断然道:“要是我害了老夫人,就让我被千刀万剐,死后下十八层地狱,永不超生。”
说着竟抹起泪来,让人看着不由怜惜。楚常云皱了皱眉,道:“念儿也没这个意思,你别往心里去!”
楚念看也不看楚常云,只低头看着地面,道:“父亲,不是我,不是姨娘,又不是你,难道这凶手是祖母自己不成?”
林姨娘身体几乎在颤抖,大呼道:“谁会自己害死自己!真是无稽之谈!念小姐,你就是想要冤枉我,你我本是一家人,我也没有得罪过你,为何处处针对!莫非是因为之前的过节,你就记恨在心,想要至我于死地?”
楚念冷笑道:“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我早就尽数忘了,姨娘现在翻出来,是为了什么?若非转移视线,就是想要死不认账。”
“宰相大人,事有蹊跷,不能单凭一面之词!既然说楚老夫人是慢性毒药毒死,那一定要搜查到物证!”
仵作急忙说道。楚念环视着面色各异的众人,微笑道:“诚如仵作所说,但事发到现在已经七天了,凶手身上的毒药说不准早已毁了,现在想要找到究竟是谁下毒,实在是很难,我也没有办法!”
她说没有办法,却看着赵大人道,“不过我听说,赵大人家中有一条神犬,可以识别出毒药的味道,并且准确地分辨出曾经藏毒人的身份,哪怕她已经丢了毒药、换了衣裳,甚至于沐浴过,都没办法完全清除气味。是不是?”
赵大人看着面色清淡、语气肯定的李未央,眼睛里有一丝莫名其妙的神情,他是养了一条狼狗没有错,这是因一条家养的母狗偶然溜出门与公狼厮混在一起而得到的特殊品种,生得与普通的狗不同,自己见它样子奇异,便也留了下来。后来跟着他办案日子久了,渐渐发现这狗有异乎寻常的地方,经常能够通过气味来寻找真正的杀人凶手。自己也的确有用它找到不少真凶,但人犯一旦更衣沐浴过,原本身上的气息就会改变,这条狗哪里有这样的神通,还能分辨出来呢?只是现在他看到楚念如此肯定,不由想到这法子试一试也没有关系,立刻道:“好,把那条狗拉来吧!”
林姨娘整个人都在发抖,可她还是强自镇定,不会有事!不会有事!她分明已经接受过检查了,那些人什么都查不出来,绝对不会出事的!楚念冷眼瞧着她,却只是默不作声,垂下眼睛,掩住了唇畔的冷笑。不多时,便有人牵着那条足有半人高、威风凛凛的狼狗出现在大厅,众人都有点心惊胆战的,楚常云素来不喜欢这类畜生,皱眉:“赵大人,这里好多都是贵宾,万一这条狗伤了人,你要怎么办?”
赵大人极有自信地道:“不会,这条狗跟着我有八年,从来没有伤过任何一个无辜的人!”
楚常云见这赵大人如此不识抬举,不由哑然,转头冷冷地盯着那条狗。可惜狗是看不懂楚大人恼怒的眼神,它只是嗅着仵作取来的一些细碎的从骨头上刮下来的发黑的粉末,随后突然“噌”地站起来眼露凶光,朝林姨娘的方向大叫,而且越叫越凶,最后几乎是狂吠起来,众人都是一愣,很快,拉着绳子的那个人实在是控制不了疯狂大叫的狗,居然不小心松了手,那条半人高的凶猛狼狗猛地张开血盆大口,向林姨娘扑了过去!林姨娘没想到突然会有这样的变故,尖叫一声,“救我!快救我!”
然而事情发生的太过突然,人们都只来得及四散逃跑,谁都来不及救下她,那条狼狗飞一般地扑倒了她,林姨娘的声音已经变成惨呼,楚常云站的最近,但他却赶紧后退几步,一边大声呵斥:“还不快去拉开那条狗!”
立刻便有仆从举着木棒袭击那条狗,可是那狼狗见到木棒毫不惧怕,反而更加凶猛,狂叫着咬住林姨娘的手臂,她惨叫着向旁边滚过去,狼狗又扑过来,慌乱中她几乎无路可逃,只是放声尖叫,那狼狗“嗷嗷”叫着,两只前腿按住她的头部,对着她额头就是一口,将她的面皮活生生撕脱一块,鲜血顿时涌出。那训狗的人也赶紧跑上来,用力抓住绳子将狗往后拉,可是狼狗足足有半人高,怎么可能轻易拉得住。楚念远远瞧着,目中露出无限的嘲讽。赵大人大惊失色,他还从来没见到过自己的狗这么疯狂的样子。林姨娘嚎啕大哭,侧身紧抱头部,狼狗又张开血淋淋的大嘴咬住她的肩膀狠狠撕扯,痛得她尖叫个不停,不停地试图去扒住不远处楚常云的脚,吓得够呛,顾不得风度,一脚踢开了她,生怕被牵连着一起咬,林姨娘整个人在地上不停翻滚。侍卫们见状不好,立刻抽出长剑要杀了这条狗,赵大人大声道:“不许碰我的狗!”
那些侍卫理都不理他,举着长剑便要杀了它,赵大人爱狗心切,上去就一把抓住了那侍卫的手臂,楚常云厉声道:“这恶狗在伤人!还不松手!”
然而赵大人却索性大叫:“谁敢动它!”
就在这时候,训狗人好不容易才拉住了那条狼狗,在场的人这才纷纷大呼道:“得救了!”
众人这才看清了眼前的场景,都是倒抽了一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