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余的话根本不必多说,兰司羽就能猜到全貌了。一定是赵月芝在许氏临盆的时候威胁她,如果她不让出妻子的身份,就让许氏难产。许氏再聪明再通透,也不过是乡下的教书先生的女儿,无权无势,在京城更是无依无靠,临盆之时又是身体最虚弱时。她为了安全生下原主,甘愿毒哑自己让出妻子身份,从此再也没有出现在众人面前的资格。而兰相养着一个哑巴糟糠不知道在京城拉了多少好声誉,人人夸他仁义不忘本。赵氏升为平妻时也曾对外说过永远将许氏视为嫡夫人。这又给她拉了一番贤惠大度的美名。兰司羽心里酸胀的要命,她难受地弯下了腰,有些喘不过气来。更不敢想许氏如果知道自己残生下的女儿已经自杀身亡会是怎样的绝望和痛苦。许氏安慰地拍了拍她,兰司羽吸了吸鼻子,抬起头,两眼通红的看着许氏,有些内疚。到底,她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兰司羽轻轻地握住了她的手,在她耳边小小声地说:“娘亲,我可以治好你的嗓子。”
许氏眼底一喜,随后摇头:不可以,我们现在还不是赵氏的对手。你先在王府站稳脚跟。那可不知道要等到猴年马月了。兰司羽抱着她的脖子,小小声地说:“我有办法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治好娘亲的病。娘亲回到相府,夺回夫人之位,也有助于我在相府立足脚跟。”
这是一个非常强有力的理由,许氏有些心动。她比划着:“相府里都是赵氏的人,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兰司羽从袖中摸出一枚药丸递给她:“娘亲服下这个,便会出咳血之症,状如痨疾。赵氏定然担心你会传染,将你送到庄子上养病。到时候我便可悄悄前往替娘亲医治。”
她亮晶晶的眼睛落在许氏的脸上,郑重道:“娘亲相信司羽,司羽一定会治好娘亲,为娘亲夺回属于你的一切。”
许氏沉吟片刻后,点了点头,比划着:“赵氏早就迫不及待地想打发我出府,正愁没有理由呢。我若得了肺痨,她得了理由,定然会向相府提出送我出府。到时候我自请离府,相爷还会感念我识大体,待日后回来也有所助益。”
两人商量得当,便相对跪着咿咿呀呀地说着体己。原主以前因为许氏喑哑也怕人讥笑,向来不大与许氏亲近,如今兰司羽能跟她这样亲密,许氏满心欢喜。两人说了许久的话,因着担心兰相突然派人来看她们是否跪好,便一直仔细地跪着。许氏问了好多她在宸王府的事,但不问宸王待她好不好,只让她千万别被兰司情踩住了。怕是也听说了她在宸王府过的不好的事。待到正午的阳光落进祠堂,兰相却连差个人让他们去用饭的话都没有。兰司羽饿地咕咕叫,许氏看准祖宗排位前供的整鸡和水果准备出手。“别!”
兰司羽连忙扯住她的衣袖,指了指门外:“有人来了。”
许氏竖着耳朵听了一会,果然听见脚步声,立刻一把将兰司羽拉进怀里,呜咽痛哭起来。兰司羽只觉得那眼泪顺着自己的颈窝流到了自己后肩的伤上,略有些蜇人的疼。但不得不毛一句许氏确实是一把宅斗的好手,将来治好了嗓子,一定能好好整治赵氏。前院酒席已散,兰司情跟着赵氏回去跟姐妹见面。夜宸渊不想跟兰相就应付,便借口散酒劲往后院走了。兰相为了示好,跟他说了兰司羽在祠堂反省。他便举步直接到了祠堂。一想到兰司羽那嚣张跋扈样跪在祖宗排位前那痛哭流涕样,他的心情顿时就愉悦了起来。夜宸渊准备了一箩筐嘲讽的笑,走到祠堂廊下,就看见廊下投着一道交颈相拥的身影。那影子又细又长,赫然是从窗内透出来的。夜宸渊脸色阴沉,整颗心都仿佛被火烧着了。他还曾经怀疑兰司羽的姘头是王府里的,如今看来是相府里的。他今日带的侍卫都是亲随,断然干不出给他戴绿帽之事。那奸夫竟敢在兰司羽在祠堂落单就敢行动,简直胆大包天,欺人太甚,目中无人。夜宸渊三两步来到门前,就听得里面传来兰司羽悲痛的哭泣声:“没关系,纵然大姐虽然抢走了我的夫君,可是我还有你啊,有你我就不什么都不怕了……呜呜……”委屈的话还没说完,祠堂的大门便被一脚踹开了。夜宸渊黑着一张脸宛如天降煞神,杀气腾腾地出现在祠堂门口,声随人道:“相爷还说你在反省。我道你为何能反省到中午饭都不用了呢,原来是……”话还没说完,夜宸渊就对上了两张泪流满面的女人脸,后面那些朝三暮四朝秦暮楚,恬不知耻的话便生生地吞回了肚子里。他现在就想赶紧转身就走,但是走了岂不是会被兰司羽笑死。兰司羽也没想到来的竟然会是夜宸渊,一愣之后回过神来,连忙扑进他的怀里撒娇道:“王爷您是特意来找我的吗?没想到你这么心疼我。”
之前那番话,那段戏是故意给兰相听的,这一段却是给许氏看的。她想让许氏知道自己虽然根本不够,但还是有王爷的宠爱,她可以放心些。夜宸渊本来尴尬至极,此时更被她的热情弄地满头雾水。总感觉似乎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他警惕地看了她一眼,甚至掌心暗暗蓄上了内力,好趁她用毒之时用内力将她弹开。谁知兰司羽圈着他的脖子,在他耳边小小声地说:“配合一下,我欠你一个人情。这是我娘亲,我不想让她担心。”
属于女子特有的清郁之气裹着他的耳根,温温热热的通透他的耳道落地他的心里。好像一根湿漉漉的羽毛沾着温泉水撩拨着他的心脏,让人身体发酥。这种从来没有过的身体反应让夜宸渊几乎想夺路而逃,但那太没面子了。他心头宛如一头小鹿在乱撞,耳根一阵燥热,咬牙道:“离本王远点。”
兰司羽才不离呢,她还生怕夜宸渊会把她拍出去,双手直指在他脖颈上交握着,在他耳边小小声地拜托着:“我欠你一次,好不好嘛?下次我一定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好不好?”
这倒是个好条件,但他不怎么相信。兰司羽向来是个不讲武德的人,说话算数这种事在她身上不太容易实现。但她这样软绵绵求他的样子,确实是前所未有,加上眼前这人……还是他的岳母大人。夜宸渊轻咳一声,用十分勉强地声音说:“好。”
兰司羽立刻在他耳边亲了一口,开心地说:“谢谢王爷,我就知道你对我最好了。你来这里的话是不是我们可以回家了?我肚子好饿哦,我想回家吃昨天晚上我们吃的红烧排骨。”
她只有咸菜馒头哪里有什么红烧排骨。许氏在相府自是没少听夜宸渊待兰司羽不好的传闻,此时却见他竟能容许兰司羽如此放肆,顿时欣慰地露出笑容,立刻就要跪下磕头。兰司羽连忙扶住她,说道:“不用跪,是吧王爷?”
夜宸渊不自然地别过头去:“不必跪。”
许氏激动地看着夜宸渊咿咿呀呀地比划着,兰司羽连忙说道:“放心吧,娘,女儿一定会跟王爷好好过日子的。走吧,王爷,咱们回家吧。”
说完拉着夜宸渊飞一般地往前院走去,待得离后院远了,兰司羽才松开夜宸渊的胳膊,重重舒了一口气。许氏的通透和聪明让她不敢多呆,只怕呆久了被她看出端倪来。夜宸渊看着突然被冷落的胳膊,冷哼一声:“方才说的可算数么?往后打骂随我?”
兰司羽仰头看他,傲然道:“那是自然,我兰司羽说话算数。我也说了,只有一次机会。”
“你今天回来,是为见你娘?”
“不然我挨着一顿打,被你这个小学鸡告状是为什么?”
夜宸渊看着她衣服上的血痕,心里闪过一抹道明的意味。刚刚他踢门进去的时候看到兰司羽飞快地提上了衣裳,也看到了手臂和后肩那血淋淋的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