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口，第三口……直到心脏处没那么紧塞。恍惚中，虞曦可怕的想，原来奇葩不可怕，可怕的是无时无刻散发着魅惑魔力的奇葩！……保时捷驶出别墅铁门，闻青城从车镜看副驾座的虞曦。虞曦的脸从深红过渡到了粉红，不过耳尖依旧红得透明。她坐在位置上，双目看着车前，泛着柔嫩光泽的唇安静的抿着，像是在想着什么，又像是什么都没想的放空。闻青城微停，开口：“去哪儿？”

“嘉意文化娱乐有限公司。”

虞曦立刻回，声音平静。闻青城眸底闪过一丝讶异，视线微抬，再次看向车镜里虞曦的脸。虞曦面上的神情褪去空茫，如她出声时的口吻一样，静静的。仿佛刚才面对他靠近脸红紧绷的她不是她，在别墅里面对他的强横狠硬绝望妥协而红了眼眶的不是她。或者说，都是她。只是这两件事，没有发生而已。闻青城嘴角抿了起来，一向对任何事无动于衷、冷硬的一颗心却无端端的有些烦躁。虞曦不知道是不是感觉到了闻青城身上情绪的转变，她转头，看向闻青城。虞曦的目光一转过来，闻青城便移开了视线，侧脸几分冷峻。虞曦张动嘴唇，想说什么，可过了两三秒，她一个字都没说，便默默的回头，继续看着前方。闻青城眉心一下蹙了，脸上轮廓愈显凉寒。……九点四十，车子在嘉意文化娱乐有限公司对面的马路停下。时间有些紧，虞曦垂眸解开安全带，伸手去推车门时，隐在长睫下的眸光闪了闪，继而仰起脸，笑着去看闻青城。语气是她一贯面对他时的，带了点讨好的小心翼翼：“这么点小事，我自己开车就能过来，还劳驾您亲自送，我这面子也太大……”虞曦的声音在注意到她越往后说，闻青城的脸色反而越不好看时，蓦地止住了话音。闻青城面色确实难看，深眸里缭绕的全是阴郁的黑气，没有听到虞曦的话继续拂来，他绷着脸，偏头盯向虞曦。虞曦立刻感觉到如刀锋般锐利的视线朝自己射了过来。虞曦吞了吞喉咙，收起了脸上僵硬的笑。“为什么不继续生气？”

闻青城出声，语气低沉，夹着愠怒。虞曦心尖轻震，眉头不自禁的拧起，默然望着闻青城沉毅的脸。“不是不喜欢被强迫，不是厌恶不被尊重，出门的时候不是还跟我生气吗？”

闻青城眸光逼视虞曦，“现在为什么不继续生气？”

虞曦莹净的双瞳闪过不理解。她不明白他！她对他意味着什么，他为什么介意她生不生气？她不生气，难道不好吗？他明知被强迫不被尊重是理应生气的事，他为什么要这么对她？她到底应该怎么对他才能令他满意！？“你是不是觉得你现在很能忍，很会审时度势，辩清利弊？你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聪明人，待他日得到你想要的一切，功成名就，回想起自己今日种种的忍辱负重，一定会把自己感动得痛哭流涕，对吗？”

闻青城冷嘲。虞曦抿住嘴唇，放在车门上的手握了握。虞曦必须承认，闻青城这段话简直一针见血！赤裸得没有一丝的婉转！闻青城紧盯着虞曦清亮的水眸里燃起的一点火光，黑眸半眯：“我以为你明白！”

虞曦眼皮一跳。“我以为你明白一味的委屈隐忍，不会换来成就感，只会换来绝望和屈辱！”

闻青城声线依旧冷冰冰的，但语速减缓了。虞曦原本只是轻握的手，倏然紧攥，脸一阵青一阵白。没错！虞曦现在就觉得挺屈辱的！他欺负完她，又来提醒她，被人欺负忍气吞声是不智，是该感到羞辱的。呵！还有比这更王八蛋的王八蛋吗！？虞曦深呼吸，实在不想让他再次看到自己红了眼睛的样子，用力的咬了咬唇，恶狠狠的盯着他瞪了好几秒，推开车门下车，铆足了劲儿磅地摔上，头也不回的穿过人行横道朝对面走去！在虞曦摔上车门的一刻，闻青城觉得整个车都往上弹了弹。他转头，透过车窗看挺直背脊像个女战士般朝对面走的虞曦，浓眉微末上挑。想到虞曦临下车前，像是生怕他看不到，狠狠瞪着他时的生动模样，闻青城方才感觉心房处的烦躁感消失了。不明显的翘了翘嘴角，望着虞曦的身影消失在大厦里，方发动车子离开。……虞曦一进嘉意，向前台小姐表明是牧岚让她来的，前台小姐便领她去了会客等候室。从前台去会客室的路上，虞曦在过道两侧的墙壁上看到了许多嘉意出品，牧岚执导的影视作品海报，以及部分牧岚旗下现下大火的艺人人形立牌。公司氛围就给人一种星光熠熠的感觉。到了会客室，会客室内部的装饰摆设反倒没有一张有关影视作品艺人写真之类的挂件，十分的大气开阔。会客室内设茶水间，茶水间除了咖啡饮品还有水果糕点之类的，细节中都透着周到。前台小姐礼貌的询问了虞曦的口味，根据虞曦的口味给她上了咖啡，这才让她稍等，去请牧岚了。虞曦端着咖啡抿了口，看似安静放松的坐在椅子上耐心的等着牧岚，实则她一颗脑子一刻也没有停止转动。前台小姐离开不过三两分钟，牧岚便出现在了会客室，与她一同来的，还有一位身材圆润，年纪看上去在牧岚之上的女士。牧岚和那位女士进来，态度与昨日见她时一样不会过分热情，但也不至于冷淡，朝虞曦点了点头，和那位女士坐到了虞曦的对面。虞曦放下手里的咖啡，脸上的表情有那么点无畏的茫然，像，即使她此刻坐在这里，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坐在那里一样。“怎么样？”

牧岚把手里的一份文件夹放到桌面上，打开，突然就说了一句。虞曦双手放在桌下，表情没有变化，亦没有接牧岚的话。因为她知道，牧岚这话并非对自己说的。“惊艳！”

坐在牧岚身边的女人盯着虞曦，想了想，给出了两个字的评价，语气严肃。女人说完，虞曦看到牧岚的嘴角牵动了下，这是她出现在会客室露出的第一个笑容。牧岚拧过脖子看那女人：“我昨天跟你说的时候你还不信。”

那女人也笑了下，脸上摆出一个对牧岚“甘拜下风”的表情。牧岚挑眉，颇为受用，目光移到虞曦身上，直爽道：“虞曦，我这个人做事一向讲究速战速决，所以说话能一句话说清楚的绝不多说一个字。其实昨天一见到你，你的脸，你的整个人，就让我联想到了三个字：秘小七。”

秘小七？虞曦眼底浮出疑惑。“秘小七是牧老师青春校园系列最后一部小说的女主角。”

牧岚身旁的女士替虞曦解疑。虞曦眉毛上抬，露出一个原来是这样自己明白了的表情。“虞曦，我的意思在昨天给你名片，约你今天到嘉意来就很明显了。”

牧岚双手搁在桌面上，看着虞曦，“我想在我约你一起共进咖啡，而你欣然答应这一点上，你的态度是可以说明些什么的，对吗？”

牧岚看人眼光毒辣，说话办事滴水不漏，跟这样的人交涉，言不由衷的迂回，装不谙世事的傻白甜的心机，反而是最愚蠢，最要不得的。这一点，从昨天虞曦看到牧岚开始，便心知肚明。因此听完牧岚的话，虞曦坦诚的点了点头：“其实在昨天见到您之前，我便听人说过您在为您新的影视作品物色演员，而且她还给了我您的名片，让我联系您。”

虞曦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都在牧岚脸上，牧岚脸上但凡有一丝的微妙变化都不可能逃过虞曦的眼睛。但是到虞曦说完，牧岚自然的接过话锋，虞曦也没从她脸上看出丝毫的改变。所以，那些阻碍她的绊脚石仍旧在路上还没到？！“有这样的事？”

牧岚话是这么说，但语气里一丁点要追问是谁给虞曦名片的意思都没有。虞曦自然也不会主动说，便只是浅浅的笑了下。牧岚盯了眼虞曦，那一眼别有意味。然，她视线转得太快，虞曦没看清，牧岚脸便撇到了她身边的女士那边。虞曦眼廓缩了一圈。“虞小姐，我先做个自我介绍吧，我叫黄妍，是牧老师这几部青春系列的选角总监，做什么的，不需要我多介绍，虞小姐明白的。”

接收到牧岚的眼神，黄妍接过话，一面翻开文件从里拿出一张A4纸，一面说，“刚看虞小姐听到秘小七这三个字很陌生，想来是没看过牧老师的小说。这张纸上是小说的一个节选。”

虞曦双手接过黄妍递过来的纸张，垂下睫毛，掩住眼里闪过的讪然。这“小”姐姐知道她没看过就没看过吧，非要说出来，还当着人家作者的面说。她今天好歹过来也是视镜的，连人主角叫什么都不知道，很尬了好么？不过被人当面揭穿打脸，也不一定是坏事。正好给虞曦提个醒，吃一堑才能长一智。以后哪怕时间再匆忙，该提前做的准备，就算通宵达旦，也不能不做！虞曦暗自吸气，凝神看纸上的节选内容。牧岚见虞曦刚拿过去便专注的看了起来，态度认真，遂满意扯了扯嘴角。实际上，她一到会客室看到虞曦的穿着打扮，再明显不过的是为了今天和她的约定特别装扮的，明白虞曦是正儿八经走了心的，没有当作儿戏。牧岚喜欢这样有得天独厚的外貌优势，还有态度的演员。至于……其他，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和所见所感。“虞小姐，您看完以后，把您当作是秘小七根据上面的内容以及您看完的感受，给我们表演一下。”

黄妍说着，抬头扫了眼墙上的时钟，“给您五分钟时间。”

“嗯。”

虞曦应了声。节选的片段很短，就台词，女主只有一段话的台词，不算短。虞曦没有看过这部小说，故事背景一无所知，看到这个节选片段，只能靠直觉理解片段里的情境。大致的内容是，女主被一群混混欺负，男主（她猜是男主）出现英雄救美，之后男主护送受到惊吓的女主回家。刚开始相安无事，可走着走着，女主抱着书包，先是小声啜泣，再慢慢哭出声，最后嚎啕大哭。男主懵逼后，女主突然转身，把书包砸到男主身上，大哭着说了一段话，内容如下：“你不是说不认识我吗？不是跟她们一样嘲笑我是个只会读书的书呆子？我们家有钱怎么了？那是我爸妈辛辛苦苦赚的，每一分都是他们的心血！他们靠自己的双手挣钱，一年有三百天都在全国各地来回奔波，他们有多辛苦你们这些人知道吗？你们凭什么在背后嚼舌根？凭什么瞧不起我？凭什么欺负我，凭什么？你跟班上的那些人，跟今天欺负我的那些混混都是一样的！我讨厌你！讨厌你！”

女主这段话没有愤怒，更多的是害怕、难过、伤心以及积压许久的委屈、埋怨！牧岚和黄妍都在对面瞅着虞曦。眼睁睁看着虞曦脸白了，鼻翼和小嘴开始轻轻的堪动，娇弱肩头颤抖，跟着眼泪跟透明的珍珠似的，大滴大滴狂洒。再然后，她嘴角一瘪，忽然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还没开始说台词，就已经把那份惊吓后的委屈演绎出了精髓。牧岚和黄妍的心跟着揪了起来，两人双双皱了眉，呼吸都放轻了，一眨不眨的看着虞曦。虞曦双手在空中做了个虚掷的动作，然后开始说台词。几乎每一句话的情绪都精准的卡到了点上。比起小说里写的，虞曦的表现更出色。她像个孩子一样哇哇的哭，说完，又不断用手臂擦眼泪，将那份惹人心疼、怜惜的可怜劲儿活灵活现的表现了出来。她是在控诉，在埋怨，同时也难过委屈。但是虞曦明白，秘小七难过伤心的背后，是她对男主的感情，她希望至少男主不要像其他人一样嘲讽她，至少希望男主不要像那些混混欺负她，至少希望男主不要装作……不认识她！虞曦演完这段，她深深吐息了口，双手在眼睛上抹了把，以此作为收尾。同时，虞曦觉得她刚才演那段实在太过瘾了，倒不是说她觉得自己演得多好，也不是因为过了把戏瘾，而是将早上在闻青城那里受的窝囊气全部通过眼泪给排了出来！神清气爽！只是，好一会儿，虞曦都没有听到从对面传来的声音。虞曦纳罕，轻抬起眼皮，用红红的眼睛去看牧岚和黄妍。牧岚和黄妍仍盯着她，神色几分怔然，像还没反应过来虞曦已经演完了。虞曦眨眼，想着自己要不要开口说一声……好在牧岚和黄妍也没等虞曦出声提醒，两人同时转向对方，对视了将有十秒。黄妍提气，面向虞曦：“虞小姐不愧是科班出身，实力不俗。”

“您过奖了。我刚刚的表现是每个专业出身的人都能做到的最基本的样子。”

虞曦说。“虞小姐才是过谦了。”

黄妍笑了下，又去看牧岚。牧岚微微点了点头。黄妍颔首，起身，走出了会客室，顺带将房门也带上了。虞曦眼眸闪了闪。牧岚双手合十，看了眼虞曦身前桌面上的纸张，声音印着些许感慨，说：“虞曦，不瞒你说，为了这部剧，前前后后我试镜了不下一百人，但都没有一个令我完全满意的。”

牧岚顿了顿，深深看着虞曦：“直到今天，你出现了。”

“我出现了？”

虞曦喃喃重复。牧岚背部向后靠了靠，眯眼盯着虞曦的样子像是在欣赏一部得来不易的作品，享受中又有那么点对过程曲折的唏嘘。虞曦沉静的坐着。牧岚蓦地就笑了，声线亦是愉悦：“虞曦，你与MK的合约后天就到期了吧，后天之后，我们签约吧！”

虞曦在听到牧岚的话后，瞳孔却是猛地一缩。她怎么知道她与MK有合约？牧岚看到虞曦的反应，摊摊手，没再多说什么，只是冲她笑得意味深长。虞曦眸光敛紧了片刻，后缓缓松展，慢慢的也朝牧岚勾起了嘴角。她明白了！阻碍她的那些不是还在路上没有赶到，而是已经到了。只是，她们似乎，把牧岚想得太简单了！